“我记得有一回,那还是阿妧很小的时候,身上出了疹子,虞家那小子骗她说是不治之症,你猜后来”
眼见她爹要把最后那点老底都揭了,姜淮往前一横拦在了她爹面前盈盈一笑,“爹,雨天路滑,慢、走、不、送。”
平阳王:“”
这种淡淡的被女儿嫌弃的感觉
第3章 四哥
不管平阳王情愿不情愿,宫里一个急召他也不得不离开,临了正想张口嘱托沈崇照顾,就瞟见了旁边压根没管他去留的宝贝疙瘩那小眼神直勾勾的,最后颇不是滋味地叮嘱她早些回府。
姜淮手里接了沈崇递过来的伞,伞柄上上面还留有他手掌心的余温,她傻傻握着含糊应了两声,可心思完全不在了。
反倒是沈崇恭敬辞别,得了平阳王一记复杂叹息与飞快离开的背影。“”同样在见识了传闻中人物的沈崇心中微起波澜,他原本并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平阳王那个你猜一直回荡耳畔,吊了几分难受。
绵绵的针雨斜飞,沾湿墨发。年轻的男子望着少女的方向微有失神,离得近了,那五官更显得清晰而无可挑剔,水汽沾染,于是那眉,那眼,那鼻,那唇,似是都模糊了轮廓,只余下平静眸中的纯粹颜色透过肌肤珠玉般散落的微光,一分一分,纤毫毕现。
姜淮被这般注视着,心跳愈快,“沈、沈公子把伞给我,那你——”姜淮说到底还是那个爽快性子,想也未想就踮起脚替他也遮挡上。
几乎是同时,沈崇就退后了一步,眸中划过一瞬防备,“不必,这伞就留予郡主。”
“五娘”玉竹急忙往四下巡视一圈,轻轻唤了一声意在提醒仪态。
姜淮后知后觉自己逾矩,脸上那一抹受伤很快消逝于无,重新扬起笑脸,看着他清瘦身姿将伞递还,“我打小身子好,这点雨不碍事,还是公子用,别着凉了。”
那殷勤模样看得沈崇一阵头皮发麻。
“沈公子?”
“既是入学,便跟学子一样,唤我夫子即可。”
姜淮懵懂,顺从唤了一声,一副孺子可教的乖顺模样。
身边有苏闵儿这样一个受世家子弟喜爱的可人儿,姜淮还是晓得差别的,拿捏起来也不差。她原本就生得好颜色,此刻秀眉明眸之上染了绒薄的粉黛色,明丽张扬,一点红唇不染而朱,水汽氤氲下愈发地显得丰润诱人。
“呱——”一声蛙鸣打破了突兀寂静,一墨绿色的丑陋身影从旁边的草丛堆里跳了出来,几乎近在姜淮脚畔。
玉竹啊的一声受惊不已地跳到了姜淮身后,姜淮淡定的目光与沈崇的不期然一遇,忽而福至心灵地一跳,“啊——!”
下意识伸手却没想到抱个满怀的沈崇瞬时抽回了手,背于身后紧紧攥住:“”
姜淮也愣了,她其实就是想像玉竹一样扮个柔弱,没想到会绊了一脚直接投怀送抱,可送都送了,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虚弱道,“这癞皮东西吓煞人了。”
一抬眼,却见沈崇像是一言难尽的神情,只一眼的功夫就悉数敛尽,恍若错觉。
其实姜淮的眼睛生得极好看,灵动多情,半垂着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全世界只得一个你。沈崇绷着一张宛若高山白雪的脸,再启口时语调透出稍许疏离:“从这里直走便是辟雍殿,那里有接应监生入学的登记官员,自会妥当安排。”
他顿了顿,复又道:“国子监乃学府,所有学子的向往之地,绝非玩乐之所,望长乐郡主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这四字咬得算是重了,连姜淮这等没心没肺的都听出暗藏的意思来,想解释却只被甩了一道修长背影,离开的步调似乎有些快。
姜淮望着那道背影呐呐,“玉竹,我、我心跳好快,是不是病了!”却又忍不住不看,这种感觉当真是又玄又妙,无法细致描绘,却是从未体会过的入骨酥麻。
玉竹从那人神情中只读出了漠然,再看此时面颊绯红的五娘,显了踌躇,思忖再三还是泼了冷水,“那位沈公子瞧着可不好相处的样子”
姜淮闻言,不甚在意地咧了笑,“你家主子我好相处就行了!”
“”
姜淮并不是不懂玉竹的言下之意,沈崇是傲,但她向来都不畏挑战,想要的要靠自己争,而这人,她争定了!
从辟雍殿出来的姜淮分到了冬暮堂,国子监学子三百名,设春梧、夏栖、秋韶、冬暮四个学堂,依次而列,而冬暮堂多是如姜淮这等靠背景或关系,已经捐钱买的监生一类,简而言之那就不是来好好读书的。
在辟雍殿时姜淮还悄摸打听了下,那沈崇是给春梧堂授业,冬暮堂只偶尔拂及,少之又少,她入国子监本来就是少数例外,对于春梧堂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此时不免有些颓丧。
在她踏入冬暮堂之际,一众久仰长乐郡主大名的学子只瞧见了大大的不好惹三字,原是热闹的一伙人以她坐下的书桌为圆心,周遭突然一片安静。
只是很快又起了细碎的交耳声,学堂里惯是男子,只是这半年的功夫就多了两例外,议论纷纷。
而此时例外之一正伏在书桌上小憩,似乎是被这番动静吵醒,惺忪睁了眼看了一会儿并未瞧见夫子的身影,反而发现旁边多了一人,唔,还有点眼熟。
“你不是、在琉璃牌坊前和沈夫子搂搂抱抱的那个?”萧令仪的声音犹带着似醒非醒的慵懒腔调,说出来的话却宛若将四下炸得一片发蒙,偌大的堂子针落可闻。
姜淮侧头看了过了过去,众人随着她的动作俱是屏息,还携了几分看好戏的兴奋之情。
这一个是满京城里无人敢惹被送进来改造的小霸王,一个则是宛若高岭之花惊才绝艳却不知为何也被送来的摇光公主。前者仗了家世和皇后欢喜,后者却是靠了贤王的大树,一介臣女以公主之名,寄养在贤王府上,二者对比堪是旗鼓相当。
那一句搂搂抱抱诋毁清誉可谓是挑事端了。
姜淮诧异凝着她,“公主怎么知道的?”她是认得这位摇光公主的,照过几次面。这位对什么都一副懒洋洋的姿态,可要犯着了脾气怼起人来绝对是冷酷无情的,姜淮有幸见识过一回,自此拜倒裙下。
遣词高雅得将人怼得体无完肤,甚至听不懂的,大概仅此一人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她向来不睡到巳时不起,迟到已成常态。萧令仪掩唇小小打了个呵欠,中肯评价,“嗯,戏不错。”
姜淮挪着凳子凑了过去,“你不是应该去春梧堂么,怎的会在这?”
“春梧堂一帮无趣书呆子有什么好待的,不如在这——热闹。”萧令仪轻飘飘扫了一眼过去,匿了一丝笑意。
姜淮巡视一圈,点了点头。
怀疑自己唱了猴戏的众人默默坐好,身体却诚实地支棱起耳朵听。
“不对,你不是京都第一的大才女,四书五经自是通的,还要来这儿作甚?”姜淮这一问问出了众人心声,毕竟这一阵子他们若是吵着这位祖宗睡觉都没落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