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正色道:“半年前,我曾立下大功,官封校尉,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结果如何呢?却是被人打发到孟西这山沟沟里来,原本铁定的禁军校尉,后来却成了一群农夫组成的所谓团结营校尉,上官待诏,我和你不同,你出自名门,虽然家门遭遇了不幸,可是至少你是幸运的,你蒙受陛下的信重,日夜伴驾,天下人,谁敢小觑了你?可我不过是个厨子,所以我获得任何东西都比你和许多人都要艰辛十倍百倍,可这又如何呢?即便是有陛下的垂青,靠着自己能挣到自己的立身之本,可是在这险恶的地方,我这样的出身,按理来说,是永远不该得到今天所获得的这些东西,那时候我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上官待诏想听吗?”
上官婉儿很不理解秦少游,不理解这个家伙堂堂一个大男人,为何总是精于计算,为什么这样的工于心计,而现在,她终于有些动容,因为她第一次发现,秦少游的心事和他的出身,毕竟与她有天囊之别,而这时,她认真看着这个愤愤不平又是似笑非笑的家伙,禁不住侧耳倾听,或许……自己的本心是更愿意进入秦少游的内心,想看看这个家伙那没心没肺和锱铢必较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看着上官婉儿认真看着他的样子,秦少游昂首道:“从此以后,我就明白,无论任何时候,我不能依靠任何人,这个世界能依靠的人只有我自己。我也同样明白,我活在这个世上的立身之本,不在于是受了谁人的垂青,而在于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有使自己成为不可或缺的人才能在此立足,才能让大家固然知道我是一个厨子,对我固然恨得牙痒痒,却依旧不能动摇我分毫……因为……我会很重要,重要到永远不会成为别人手里妥协和牺牲掉的棋子,上官待诏,我只是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我做的每件事,其实没有那样多的所谓责任和尽忠,其实……只不过想要很好地活下去,不为人折腰,不成为别人的筹码,这就是我所要的,其实我要的也仅此而已,毕竟……我只是个厨子,出身卑微,甚至为人所笑,还能希翼什么呢。”
上官婉儿动容,踟蹰良久,最后道:“我明白了。”
秦少游叹口气,道:“所以我要好好刺绣,好好地推广我的茶桑,好生地练好这一支军马,我很少认真去做一件事,这世上要做成一件事实在太难太难,可是我乐于如此,当然……”秦少游眨了眨眼,不禁莞尔一笑:“当然,还要少不得大倒苦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
上官婉儿笑了:“你哭得太多了,就不能收敛一些,真是的。”
秦少游无言以对,索性移开话题;“陛下叫你来,可有口谕吗?”
上官婉儿摇头道:“其实,只是教我来看看而已,你……”她抬眸,直视秦少游的眼睛:“总之,你自己做好自己的事。”
这句话包含着许多层含义,某种程度,算是上官婉儿表达出了一点支持。
秦少游很认真地道:“谢谢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上官婉儿俏脸不禁微红:“你谢什么?”
“不知道。”秦少游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谢什么,但是就想谢谢你。”
上官婉儿想到什么,似是触动了什么心事,却是别过脸去,幽幽一叹。
这叹息很轻,带着许多道不出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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