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听到了一声巨响,然后萧火儿的耳朵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一阵温热的劲风吹面几乎让他窒息,胯下的战马四条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将他的腿死死地压住。
亲兵把他从战马的身下救出来之后,他没有理会身上的疼痛,而是立刻观看战场。
眼前的场景让他惊骇欲绝,三座与城墙一样高的冲车消失了,地上散乱的落着一些残破的木头,一个巨大的车轮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军阵里,在骑兵群里生生的造出了布满血肉的空地。
早就从战马身上下来的华天寿,乖乖地站在一边,这时候撩拨以为羞怒交加的人是非常不明智的,不过眼前这血腥的事实却让他暗自高兴,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容不得萧火儿不低头。
萧火儿一声令下,战场上那些侥幸没有靠近城池的辽军焦头烂额的缓缓后撤,今日的攻城战似乎到此为止了。
萧火儿不知道此时站在城头的葛天方比他还要紧张,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脚下的这道城墙正在发出最后的哀鸣,眼见辽人退后了,他声嘶力竭的狂吼:“撤退,全员撤退,撤到瓮城去,赶快从城墙上下去,快塌了!“
吼完之后,第一个从城墙上跑了下来,还不断的催促谭威也从上面下来,谭威对此不闻不问,只顾着下令自己的部下赶紧转移弩炮,没了弩炮,偏关想要守住根本就不可能了。辽人的投石机一旦没了顾忌,会用石头把整个偏关埋掉的。
刚才的大爆炸彻底的将城墙给毁掉了,首先掉下来的是外面的石头壳子,当石头壳子掉下来之后,城墙就像一堆散沙一般无声无息的散掉了。
这样的场景和葛天方想的不一样,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座高大的城墙里面竟然都是松散的沙土。
谭威的腿埋在黄土中,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弩炮的架子傻傻的站在那里,魂魄似乎都不见了,当他看到旁边黄土里还有一只手探出来的时候,打了一个激灵,抛掉弩炮的架子,发疯一样的用手去刨土,当他刨出来一个满是黄土的脑袋,瞅着那个脑袋竟然还能喘气,三两把抠掉他嘴里鼻子里的泥土,一个在大声的喘气,另一个却发疯一般的狂笑起来。
“祖爷爷,别笑了,辽人又冲上来了。”葛天方帮着谭威把另外一个部下从土里拽出来,来不及搜寻是不是还有别人被活埋了,拖着那个弩炮的架子,连滚带爬的跑进了瓮城。
郎坦看着两个狼狈不堪的部下,脸上的阴云似乎能攥出水来,只是一天而已,外城就已经失守了。虽然坍塌的城墙只是正前面的一部分,但是那个足足有数十丈宽的缺口的存在,和全城陷落没有多少区别,当初自己发现了城防的缺憾,所以才修建了瓮城,但是时间不等人,内城还没有造好辽人就已经来了。
光化军在别处从来都是受百姓信赖的军队,只要光化军想要修建城防,地方上的百姓往往会全力以赴的帮忙,在偏关,无论他怎么说,甚至拿出粮食和银钱来,那些百姓都无动于衷,似乎这里的一切和他们无关。
哀莫大于心死,这里的人对郎坦的光化军来说,他们只是荒野里的野草,是砍伐掉的树桩子,只是一些人形的生物,和大宋无关,与军队无关,郎坦甚至以为,给这些人派来一个土匪当城主,他么也会木讷的上前膜拜,而后就一哄而散。
散掉的人心和散掉的城墙一般都不足恃。
葛天方前天强制百姓撤离的时候,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攻击性和敌意让郎坦心中发寒,他们竟然认为辽人来了之后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要他们表现的足够顺从就好,直到葛天方把这些人带到瓮城城下,看到无数被烧焦的辽人尸体的时候,他们才算是彻底的死心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指着郎坦控诉,说是他给偏关的百姓带来了灾难。
这让光化军的将士们找不到战斗的理由,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眼看着辽人蚂蚁出洞一般的从大缺口处涌进来,郎坦只能下令八牛弩和弩炮对那里展开覆盖,打退了辽人的进攻之后,郎坦准备修复散开的城墙,走到那里看过之后,才知道不论自己怎么做都是徒劳的,这里已经完全不具备修复的可能。
在埋下了无数的火药之后,郎坦就退回了瓮城,坐在桌案之后开始写文书,这里糟糕的情形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云峥,坚守十天的任务已经很难完成了,他重点说了人心向背,和军队里的士气变化,军队不可能一面打仗,一面兼顾城防和后勤,光化军只有一万人,防守的区域却很大,这对一向倚赖百姓做后勤的光化军来说,人手已经严重的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