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2)

门口的宦官听见二小姐喝止,都停了手没再驱赶,一共四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凑在门洞前,灯笼之下但见一个个小脸都黑漆漆的,长相都看不出,年纪最大的一个,也超不过何云去。

何菁看得叹了口气,将碎银草草分做四份,给他们每人捧的破碗里都放了一些,四个少年见了都惊喜万状,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谢,何菁忙叫他们起来,只遗憾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不然就干脆将他们收留下来了。

“如今天这么冷,你们晚上住哪里?”何菁招呼他们闪开门口供人通行,朝他们问道。

最大的那少年答道:“回夫人的话,我们这几天住在城东草料场,那里有间破屋子,点上堆火,倒也不至于冻着。”

何菁听他说话如此讲规矩,心里有些意外:“你在谁家做过下人么?”

没等少年回答,一辆马车来到旁边,安夫人在其中撩开窗帘道:“妹子,姐姐先走了,咱们来日再见。”

何菁忙施了一礼笑道:“好,夫人您走好。”

待马车出去,那少年望着那边道:“听我兄弟说,上回有位巡抚夫人施舍过他吃食,可是这位?”

“正是啊……”何菁答完了,才觉察到奇怪,她方才明明没提安夫人夫家姓氏,这少年若是只听说过“巡抚夫人”,为何见了安夫人会认得出?

她刚想询问,那少年忽然朝三个同伴招呼了一声,四人一同扭头跑了,很快消失于夜色之间。

何菁觉察到事情有异,不由心慌起来,回身转入门里,朝一个守门宦官吩咐:“你去前院替我传话给二仪宾,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叫他去二道门那里找我。”

宦官应了离去,秋氏见状过来询问:“出什么事了?”

何菁摇摇头:“没有出事,不过我觉得不大对劲,说不定……是要出事。”

第54章 一箭封喉

邵良宸那边宴席也散了, 正陪着朱台涟在前院送别客人, 宦官一路小跑过去传话,邵良宸听说何菁有事急招,当即向朱台涟告了辞赶过来, 朱台涟也在一旁听见,心里同有挂碍, 奈何面前还有许多客人,不好脱身。

很快何菁在二道院的穿堂下与邵良宸碰了头。

“出了何事?”

“是这样, ”何菁三言两语将方才的事叙说了一遍, “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我总觉得不对劲,那些孩子, 分明就是来确认安夫人身份的啊。”

邵良宸凝眉思索片刻, 道:“你先别担心,我这便过去前面传话给安大人与二哥, 看他们作何反应。”

话正说着, 只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两个宦官带着一个侍女从后宅方向快步过来,他们刚一来到穿堂前的灯笼光芒之下,何菁便认出,那侍女正是安夫人所带的贴身丫鬟。

她忙迎上前问:“是不是安夫人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满面惶急, 淌了一脸的眼泪:“是……是,方才我随夫人乘车绕过府邸去与大人碰头,结果刚到侧墙之外, 忽然跳出一伙贼人,将夫人连人带车,劫了去了,叫我回来找我家大人送信。”说着还颤巍巍地递上一张纸来。

邵良宸先何菁一步接过,于灯下一看,上面简单写着几行字:“安贼欲留婆娘性命,是夜亥时,携银千两,亲来城东草料场赎人。”

何菁也在一旁跟着看了,惊惶道:“果然,那四个孩子就是为贼人趟路认人的,我竟然……竟然帮了他们!”

邵良宸抚了抚她肩头:“你回桃园去安心等着,万事有我!”说完朝那宦官与丫鬟吩咐:“随我来。”

三人匆匆朝前院赶去,何菁追上两步,很想嘱咐一声安夫人是好人,希望他能尽力救其回来,可又担心会为他惹上风险,最终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出声。

那可是面对劫匪,对她而言,谁的安危值得他冒着生命危险去营救?

路上那宦官问:“二仪宾,咱们过去这事是不是应该先私下告诉王世子,不叫外人知道为好?”

邵良宸稍作权衡,道:“不必,如今陕西一省高官齐聚于此,贼人尚敢在王府之外行凶劫人,咱们还何须要避人耳目?便叫所有大人都知道了才是最好。”

巡抚夫人被劫,这消息嚷嚷出去,那些官员不论心里对安惟学是何态度,面上都必定摆出一副义愤填膺、责无旁贷出手相帮的姿态。

安惟学在本地官场、民间外加军队都是树敌无数,很难说今日劫持安夫人的贼人是何来头,说不定还就是某个本地官员主使的手笔,目的恐怕根本不在银子。

寻常求财的山大王们,怎可能有这胆子跑来王府墙头外劫人?再说现下天黑城门锁闭,他们得了赎金又如何脱身?足见对方是些有来头的人物。

不过邵良宸并不怀疑这会是朱台涟所为,虽然朱台涟也很厌恶安惟学,但,且不说二哥为人应当不至于如此下作,会对个妇道人家下手,光是动机上就说不通,他若有意整安惟学,办法应该还有很多,没必要如此偷偷摸摸。

邵良宸认为最可能的,就是那些憎恨安惟学的军官当中有人要对他实施报复。

如果他们真是普通求财的匪徒,参与解救的官员多了便可对其构成更多震慑——再凶悍的匪徒也是有老窝的,没有全不怕官的匪,寻常毛贼见到本地父母官齐聚,还负隅顽抗、胆敢下手撕票,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他们是某个官员所指使,那就更好办了,把主子硬拖到当场去,跟着大伙一同叫嚣喊打,更容易让手下人无所适从。

总之,散布消息让本地官员都参与进来,决计是个更容易救出安夫人的主意。邵良宸也正好借机多观察一下这些官员的言行做派。

安夫人那丫鬟本还怵怵忐忐,担忧自家的事没人真心愿管,听了邵良宸这话胆子霎时壮了许多,一去到前院就奔到尚未蹬车的安惟学跟前,大哭大喊着说了夫人被劫之事,引得院中众人都看了过来。

朱台涟与其余官员闻声都聚了过来,丫鬟哭着又将经过说了一遍,邵良宸将那封留言递与安惟学,说道:“安大人莫急,贼人如此猖狂,竟敢在王府跟前行凶,我安化王府责无旁贷,必会全力帮您营救夫人回来。”说话间朝人群中的姜炜望了一眼。

姜炜立刻愤然接道:“不光如此,眼下我们陕西一省文武官员齐聚于此,贼人竟敢在我等眼皮底下犯此大案,倘若不能救得安夫人回来,咱们陕西一省都要成为全大明朝的笑柄,以后还有何颜面混迹官场?”

一言既出,周遭众人纷纷附和:“不错,正是如此!”“必要救得安夫人回来,将贼人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邵良宸暗中吁了口气:有搭档的感觉真是好!

巡抚安惟学见了书信本还有些六神无主,见此情状才稍稍定下神来,朝着众人拱手道谢了一番,最后向朱台涟道:“王长子,事出突然,下官也没带多少护院前来,这里既是安化,还请王长子费心为下官拿个主意。”

在安化这小县城,动用官府还远不及求助安化王府有用,以安惟学的人缘,自是不会去求助那些宁夏军官的。

朱台涟不露喜怒,点头道:“安大人放心,我这便分派人手准备救人。”

周围官员们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都已在朝带来的家人吩咐,叫人将自家带来的护卫全都招来,同去救人擒贼。

朱台涟望了他们一眼,忽高声道:“诸位大人的心意,我与安大人都心领了,不过窃以为此事不宜过多人到场参与,不然激得贼人撕票杀人,好事便也成了坏事,依我看,诸位大人还是各回下处等听消息,此事交与我来差人救援足矣。”

他会阻拦,邵良宸并不意外,听后也只得暗暗一叹,这里是二哥主事,他总也不好公然唱反调。

众官员又客套了几句,见王长子无意通融,只得宽慰了安惟学几句,纷纷告辞离去。邵良宸留意到姜炜在上车之前还朝他望了一眼,或许是对他有些担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