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2 / 2)

“是不是见我真打了二哥,你心疼了?”待侍卫退出,邵良宸进来问,说到底他对出手打了朱台涟这事也是有点心虚。

何菁虽不懂医术,也看出朱台涟呼吸匀净,除了额角青了一块也没什么伤,不像有何大碍,听了邵良宸这话,她掩口一笑:“哪有?我是遗憾自己没看见。”

邵良宸放下心笑道:“我也遗憾你没看见。”

何菁问:“你用了几招把他打成这样?”

“三招……嗯,两招半吧。”

何菁睁大双眼:“你没吹牛?”

邵良宸懒洋洋地得意着:“你可以问钱宁。”

钱宁还没学会怎么跟她说话呢,何菁想了想下步计划,倒有点不放心,“你打晕了他,叫他在自己手下面前大栽面子,恐怕他醒后会很生气,能否听得进我的话就说不定了。另外,你不会下手太重,叫他明天等你回来时都醒不过来吧?”

“那倒不会。”邵良宸一样不甚放心,“不过你说的前一样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看你的本事了,实在不成,让钱宁帮你出出主意。”

何菁想起方才还见到钱宁脸上有块新结痂的伤,心里十分感激。她点了点头,敛起了脸上的愁绪,大大方方地出门去招呼众侍卫们:“各位兄弟都辛苦了,这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吧?你们先坐下歇歇,我这就给你们张罗饭食。”

她是朱台涟的妹子,谁敢当她兄弟?众侍卫们纷纷笨拙地谦辞推让,全都不知所措兼不知所云。

烧火做饭神马的何菁极为熟练,早在他们来前她便点起厨房里的大灶,把那半扇羊剃下部分羊肉后的骨头都放进大铁锅里,煮着一大锅羊汤。当时还只是想着不煮熟怕会变质,回头自己人吃不完就留给村民,这下一气儿多来了十一个壮汉,是不怕消耗不掉了。

当下托韩毅带了一个侍卫拿了银子去找村民够买主食,最后煮了一大锅削面,配上煮好的羊骨汤,喂大伙吃了个饱。

侍卫们头一遭有幸吃到二小姐亲手做的饭,全都赞不绝口,也都真心大感荣幸,只有一向吃不惯羊肉的邵良宸依旧难以下咽。自然,还有昏迷未醒的王长子仍在忍饥挨饿。

好在烤羊肉比羊汤膻味淡得多,何菁就着炉火烤了些肉串给老公开了小灶。吃完饭后,邵良宸就带了侍卫们返回安化,将朱台涟留给何菁与钱宁看护,何菁管护,钱宁管看。

“放心,若真遇到变故,好歹我也有本事逃得出来。”临行前邵良宸如此宽慰何菁。

“嗯。”何菁并不认为他此行风险很大,只不过,小风险也是风险,但凡与他分开,她都难免牵肠挂肚。

看出她不放心,邵良宸又笑道:“你先别急着为我担忧,依我看,倒是你的担子更重,二哥这人可不是那么好攻略的。”

说完他哽了一下,发觉“攻略”这词儿也太现代了,自己跟她说话竟也不知不觉就现代化了,不知会不会引她起疑。现在这当口,可不宜他们内部再有什么情绪波动。

何菁却如他从前揣测过的那样,似乎一点也没发觉违和,还被他说得展颜一笑:“你说得也是,关键还得看二哥的态度,你放心去吧,别牵挂我们这儿。有钱师傅在,不论二哥动文动武,都不怕的。”

送了邵良宸与侍卫们出村而去,何菁转回到小院里,刚一进门,就见到正在厨房外收拾柴火的钱宁匆匆理了两把,“哧溜”一下钻进厢房里去了。

何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请钱师傅帮我攻略二哥之前,我还得先攻略这位连话都不敢跟我说的钱师傅才行!

攻略……嗯,攻城略地嘛,没毛病!

朱台涟醒来时,先感到右边太阳穴上残留的胀痛。

睁眼一看,昏暗的光线之中,先入眼帘的是没装吊顶、露着房梁的屋顶,腐朽又干裂的房梁上挂着蛛网,还粘着一大一小两个燕窝,再看周围,窗纸破损,陈设敝旧,他正身在一张同样简陋的板床上,床上连像样的床褥都没,只在铺得厚厚实实的草垫子上垫了一层床单,床单还是洗得看不出本色、似乎残留着不明来源的污渍。

朱台涟从未栖身在过这种陋室,一坐起身看清方才躺的是这样的床,就感觉身上好像已经爬了许多虱子跳蚤,亟不可待地跳下床来。

只听“哗啷”一响,手腕上沉甸甸的,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戴着一副铸铁手铐,就是衙门里锁拿罪犯用的那种。

昏迷前的记忆迅速清晰起来,朱台涟紧紧皱起了眉头。

就着窗外映进来的昏暗光线,他看清右手的手铐上刻着“宁县驿”三个字。也不知宁县驿丞若是得知安化王府二仪宾向他借来手铐是为了用在王长子身上的,会作何感想。

屋门之外是座四方院子,一出屋门,迎面就是一大股烤肉的香味。

但见暮色深沉,院子一角燃着一个火堆,正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各自坐着一张板凳,手里拿着用签子穿成串的肉,在火堆跟前烤着。

那女的是何菁,男的……朱台涟惊讶发现,那竟然不是邵良宸,而是钱宁。

“看吧,我就说了,肉要腌上半日再烤,才细嫩好吃。”何菁嚼着一口肉,向钱宁炫耀。

“嗯嗯,”钱宁也吃着肉,夸张地点着头大加赞赏,“果然,没想到弟妹你身为金枝玉叶,还有这一手本事。”

何菁笑道:“什么金枝玉叶,别人说说也就罢了,你又不是不知,我从前是个穷丫头,自打拿得动锅勺起便为家人做饭。只不过那会儿可没多少肉吃,像这样大口吃肉的机会多年难得一次。”

其实这都是前世自己操办bbq留下的经验。

钱宁从前在良家女子面前拘谨,只是不懂如何拿捏分寸,又不是心理疾病,究其根源,也是没机会“锻炼”。何菁生性爽利,既不像寻常古代女子在外男面前那么拘束,更不会端县主的架子,真得了机会与钱宁接触,只简单聊了一阵天,便轻易叫钱宁放松了下来。不足半日,两人已然混得很熟,简直比钱宁和邵良宸还熟。

可这副情景,在朱台涟看来自是既荒诞又不成体统。

他身上带着锁链声,一出门便被那两人察觉了,何菁却只管低头烤肉不理他,钱宁转头看看他,咽下嘴里的肉笑道:“王长子醒了?一整天都没吃多点东西,肯定饿了吧?厨房里蒸着的馒头就快熟了,您要不要先来口肉吃?二小姐烤的新鲜羊肉滋味可真不错!”

朱台涟这一整天都没正经吃饭,究其原因,就是一早听了他报讯说何菁遇险急急出门,然后又挨了妹夫的打、昏迷直至此时所致。现在闻见肉香和饭香,更是饥肠辘辘,也更加气愤难耐,他冷着脸问:“其他人呢?二妹夫……邵良宸和韩毅他们去哪里了?这又是哪里?”

何菁慢悠悠翻动着手里的羊肉串,头也不抬地道:“他们回安化去了,想阻止你造反,总不能只有绑走你这一步啊。这里是安化与宁县中间的一个村子,叫什么名儿我忘了,反正我相信你一定没来过,也就别打算逃走了,这大晚上的,出去你都不知道往哪边逃。”

朱台涟听她说完,怒不可遏地抬手指了她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白白送死?我已好好为你们安排了生路,你们干什么非要回来送死?”

何菁理都不理他,向钱宁问:“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将他锁在床头柱子上更好?”

钱宁将头一摇:“用不着,你放心,有我在,别说他还戴着手铐,就是没手铐,我也能保他跑不了。”

“可是你夜里也得睡觉啊,锁好了他,你才好睡得安心些。”

“没事,我睡觉轻得很,他锁链一动我就得醒。再说方才我已睡了一觉,夜里守着他熬上几个时辰也没问题。”

“也是,大不了上半夜你看着他,下半夜再换我看。到时他但有异动,我大声叫你就是了。”

见他俩说话这般旁若无人又不分里外,朱台涟怒气更盛,走近两步指着何菁道:“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郡王府的千金?怎能与个外男如此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