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又对何菁小声说了句话,何菁又问:“你还说的上来安化城里其他锦衣卫密探的名字吗?”
“陈瑛,袁雄,鲁定,胡文忠,安化城小,驻守的密探也不多,如今还活着的,仅余下鲁定和胡文忠二人了。”迟艳对答如流。
何菁见到钱宁对自己点了点头,他来安化时,丢失的锦衣卫密探名册已经被找到,相关人等已在怀疑名册有所泄露,那时钱宁便已着意记下了安化这边的密探名字,包括曾经做过密探、因后继无人断了职司的,均可与迟艳所说的这些对的上号。
可是,仇钺杨英他们一样看过锦衣卫密探名册抄本啊!
何菁仍有所犹疑。
迟艳有些发急:“二小姐,我一直都在为王长子做事,今日这般应付仇钺也是为了让你脱离他手,好救你回去。就在前不久,王长子还亲自来过我家店里,与我碰头呢。你是否想听我复述,他当时与我说了些什么?”
何菁猛地心头一动:“迟姑娘,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带香味的东西?就像……茉莉花那种香?”这半天来都过得急急慌慌,她这时才忽然想起了二哥那位可能存在于城北的“红颜知己”。
迟艳微怔,遂点头道:“有啊,我日常会做些香袋拿去市集上卖,店里有间屋子搁着许多香料,其中最多的就是干茉莉花……哦,你是曾经闻见过王长子身上的香味?没错,他为着保险起见,每一次都是单独一人亲自前来与我碰面,我家那间小库房最为隐蔽,每一次王长子来,我都是与他在那间屋里商议事宜。他会染上一身香味回去,也实属正常。”
何菁与钱宁都是一脸恍然。可相比何菁,钱宁的神情间却多着一丝古怪:王长子单独前来,还在个隐蔽房间与她商议……光是商议么?
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朝一边走开了几步。
何菁向迟艳笑道:“多有得罪,迟姑娘,请你理解,我也是慎重起见。”
迟艳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又有些疑惑地望了钱宁一眼:“那位师傅,是不是仍对我有所疑心?但有疑心之处说出来便是,可不要在自己人之间心存嫌隙。”
何菁看看钱宁一副看都不看这边的模样,再联系他方才不去自己询问迟艳非要她去传话的做派,就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
“你等等,我去跟他说几句话。”何菁过去钱宁跟前,压低声音道:“钱大哥,你不至于对哪个女人都不敢说话吧?”这丫还是个青楼常客呢,谁信他真有那么老实啊?
钱宁很老实地垂着眼皮道:“当然不是,我只是不知如何与别人家的女人说话。”
别人家的女人?何菁哑然失笑:“她是二哥的手下,不是二哥的女人。”
钱宁撩了她一眼:“你怎知道不是?”
“因为二哥不是那种人啊。”何菁很自信自己的这个结论,其实她先前虽然口称“红颜知己”,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并不十分相信二哥真会与个女人有染,二哥那种人还会有这种风流情趣,实在太难想象了。
忽然心里又想起个茬口,她回来向迟艳问道:“迟姑娘,你可接到二哥最新的指示,知道他眼下有何动向?”
如果迟艳都知道王长子打算放弃谋反、有意算计仇钺和杨英,那就再无疑问是二哥的人,还必是个心腹级别的手下。
迟艳听后有些迟疑:“怎么,莫非连二小姐您也知道王长子他……那个最新动向?”
何菁缓缓点头:“你放心,我什么都知道,就是想问问你知道些什么,好确定我对你能信任到什么地步,你知道什么,放心都说出来就是。”
迟艳便再没迟疑,说道:“您也知道王长子他有意放弃谋反?”
何菁心中大定,忽听钱宁出声说道:“何止是知道?王长子之所以会连谋反大计都放弃,就是因为二小姐极力劝阻,甚至以命相要挟,才好不容易达成的。”
何菁正奇怪他说这干什么,却见面前的迟艳大惊失色,继而竟哭了出来,泪流满面地向她跪拜下来:“多谢二小姐,您救了王长子……就是于我也有大恩,迟艳在此拜谢了!”
何菁顿时懵圈,钱宁又凑到她侧后来小声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是啊,如果只单单是个“手下”,有必要为王长子不去送死就激动成了这样儿么?钱宁这招试探还真是高明。
何菁觉得脑子越来越乱,当然,二哥是很有魅力的,有可能只是这姑娘对他有所倾慕,二哥却只拿她当做部下看待,可想起那天她问起二哥时,朱台涟的那个反应,也显得有些蹊跷。
难不成……这真是一位副二嫂?然而,二哥却派她去勾引仇钺……二哥真能干得出这种事?
何菁觉得三观都要被刷新了。
第94章 重逢在即
“迟姑娘请起, 二哥是我的至亲, 我自然该当劝阻他,可不敢当你拜谢。”何菁扶了迟艳起来,“有这四个亲兵跟随, 你原本是计划如何救我脱身的啊?”
“原本……其实是我僭越了,”迟艳看了看地上的四具尸首, 隐然遗憾,“倘若方才没来杀了这四人, 就更好了……”
说话间, 她又埋怨地望了一眼钱宁,可惜钱宁正低眉顺眼地站着,根本没有收到她这一记埋怨。
“这到底是些什么?”朱台涟亲自打着一支火把, 欠身看着邵良宸。
“是菁菁留给我的暗号, 二哥稍待,一会儿我便可解开。”邵良宸蹲在官道一侧的土地上, 将何菁托仇钺送来的那幅画摊开在膝头, 拿着根树枝,照着图画上的笔触在土地上勾勾画画。
仇钺带着剩余亲兵离开环县,连夜赶往安化城,才行了数里路程,果然迎面遇见了亲自带人来寻找何菁的朱台涟一行人, 邵良宸也在其中。
之前钱宁与其余几名侍卫打探到何菁被追出北城门,就差了一人回去送信,余者出城寻找, 很快撞见那两个何锦的亲兵逃回,被他们擒了个正着,钱宁便叫侍卫们押送他们回去向朱台涟报讯,自己单人独骑来寻何菁。
那边朱台涟与邵良宸听说何菁落在了仇钺手里,自是比先前还要担忧,朱台涟当即召集人手要亲自出城寻找,邵良宸之前喝了太医开的汤药睡了一个多时辰,体力精神都有所恢复,就坚持要同来。
他们关心二小姐安危,急于寻找都在情理之中,仇钺见了倒也并没生疑,而且何菁的那套说辞都是人家家事,仇钺也不会一见了面就直言相询“二仪宾你是不是变心了才导致媳妇逃跑啊”,所以也没有什么穿帮的隐患。
一见了面,仇钺便奉上何菁绘的那幅图画,说二小姐不想回家,就托他差人连夜送她过去宁夏投奔庆王府,留了这“书信”给二仪宾。
本就在疑神疑鬼的邵良宸听了这话自是吓了个透心凉,那副表情看在仇钺眼里,倒也正好契合了何菁的说辞——卖大灯的仪宾拈花惹草得罪了县主媳妇,就该是这般反应。
不过就着火把的光亮看到何菁那封留书,邵良宸就很快看出了一点门道。等不及回去,他便就近跑去路边的土地上研究起来。
朱台涟少不得去向仇钺解释:我这位妹夫以为妹妹不肯回家,都快急疯了,让仇将军见笑了。
仇钺见到这位哥哥和丈夫的反应都与何菁所说的话还算相合,似乎这次的变故确实仅限于二小姐两口子的婚变,也便进一步放下了心。等到朱台涟请他先由自己的侍卫陪同回安化城歇脚时,仇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二哥不跟着回去,不怕仇钺起疑?”邵良宸有些不放心地问。
“这你大可放心,他越是见到我留在城外不回去,才越会觉得我没有算计他,从而愈发放心。”朱台涟为他举着火把,看着邵良宸在地上画出的一个个弯弯曲曲的奇怪符号,看得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是早年我与菁菁互相传递讯息所用的办法。”
前世何菁曾有段日子很着迷那种把文字拼成图画的东西,比如拿一串英文字母变体,拼成一个图案,那时她就常拿自己画好的东西去给他看,让他猜是什么意思。今日邵良宸一见到这幅图就明白,何菁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向他传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