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实点点头,“那就辛苦阿芳你了。”说罢,便扶着季蓉穿过门进了院子里。季芳看着轻轻摇摆着门帘子,气得狠狠踹了一下桌腿。
屋里。
陈老实扶着季芳到床上坐下,拉过里侧的被褥替她搭在脚上,行为举止极尽体贴。他一边替季芳掖着被角,似不经意问起,“方才那位姑娘可有说什么?”
若是往常,他问起这话,季蓉肯定不会多想,可如今的情况却容不得她宽心。在陈老实说话的时候,季蓉一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他有一个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那就是当他撒谎的时候,说话时眼睛从不看别人的脸,视线落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右手食指无意识的轻叩着。
另一个方面,陈老实是那种很少关心别的事的人,除非那件事跟他有关。可这会儿他却反常的问起了别人的事。如此种种,都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撒了谎。
陈老实问季蓉曲迷心说了什么,这是谎话,也就代表他其实心里清楚她们说的话,也就是说他刚才根本没有回屋里休息,而是躲在门外偷听,至于他为什么要偷听?那是因为他心虚,他昨天说了谎话,如今正主再一次出现,他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拆穿。
如此一环接一环,正应了那句话: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可是到最后说得越多,错得也越多。
季蓉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她说了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她说话的语气跟她的表情一样平淡,仿佛又隐藏了让人心惊的情绪。
陈老实被她的反问弄得一时愣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局促不安的表情来,看着她,欲言又止。
季蓉撇过眼不与他对视,“想说什么就说吧。”
仿佛被她的话鼓励了一般,陈老实开口坦白了所有的事。首先交代的就是从曲迷心处得来的酬劳的事,说一百钱是给足了的,只是被他还赌债以及输掉了一半。紧接着便交代了去无名小赌坊里赌博的事,最后则坦白了一个月前被打伤的真相,并不是碰上酒醉鬼了,而是欠了钱被赌场的人给打的。
完了,他又接着交代是怎么学会了赌钱的,原因是季蓉刚怀孕那会儿,情绪不太稳定,两人偶尔也会吵嘴,有一次季蓉让他滚,他一气之下就跑出家门,在附近漫无目的的闲逛,之后就遇上了几个混子,死活拉着他进了赌坊。那一次以后,他又偷偷去了几次。
前因后果连带过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之后一连说了无数句“阿蓉我错了”,一脸忐忑不安的表情看着季蓉。
也因为他交代得很详细,免不了要说很多很多的话,季蓉只觉得听得心生厌烦,但到底忍着没打断,让他说完了。等他说完了之后,季蓉记下的内容其实并不多,但也勉强算是了解了所有的情况。
季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欠下了多少赌债?”赌博并不可怕,所谓小赌怡情,真正可怕的是不知道克制的赌徒,看不清自己的斤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最后输光了可以输的一切,祸害了身边的人。
陈老实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带着还摆手道,“统共只欠了五十个铜钱,我都还了!”
“真的只欠了五十文吗?”
“真的真的,我没有骗你阿蓉!我发誓我没有骗你!”
“这事就这么算了,我不希望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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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迷心觉得剩下的事季蓉应该可以自己搞定,不过回家以后,晚上躺床上,她忽然想起一个事,有一句话叫做一孕傻三年,还有一种说法是怀孕的女人智商会下降,同时变得更容易心软,等等。
于是曲迷心又不放心了,昨天才决定了撒手不管,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又带着王小二去了通善坊季家包子铺。捡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两笼包子。季芳将东西端过来的时候,表情有几分别扭跟犹豫,之后时不时的就会往曲迷心这边看上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等到忙完了早上这一头,人渐渐少了,季芳才挪过来站到旁边,细声细气的跟曲迷心说道歉。
曲迷心笑着摸摸她的头,“乖。”
到中午的时候,基本都没什么人了,陈老实习惯性的回屋里休息去了,留季芳看着铺子。等陈老实撩开门帘子进了院子,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曲迷心才招来季芳坐她旁边,随口问道,“你姐夫的事,你姐姐准备怎么处理?”
季芳摇摇头说不知道,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她真的不知道,“昨天姐姐跟姐夫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就没提起这事了,我问姐姐,她只说让我不要再管了,就当没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