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还只是韩健的猜测,韩健尚且不能确定苏廷夏出兵东进的主要原因,但料想基本是苏廷夏怕被在战后直接削夺军权,提前作出应对。就算苏廷夏不会直接反叛,也足以形成一股分庭抗礼的一股力量,令韩健不能对他下手,使得他可以成为像曾经的四王一样,为魏朝镇守疆土,但其实是做割据一方的军阀。
紧急军师会议的召开,打破了扬州城内在战前短暂的宁静。
将领和谋士很多都是从睡梦中起来,本以为韩健是想提前发动渡江之战,但在看到苏廷夏的紧急军情之后,这些人也在猜测其中的诀窍,但没一人把事情归纳到重点,就是苏廷夏的野心问题。
在大多数将领和谋士看来,苏廷夏的东进,只是想完成与扬州兵马的会合,直接对金陵城展开进攻。
现如今军中大多数人尚且不知韩健的进兵计划,韩健是无意直接攻打金陵城的,此事早就为韩健所传达到苏廷夏、林詹和张行三位被他所委命的主帅,别人不知道,这三个人应该很清楚。
苏廷夏此番带兵而来,是以轻骑出击,并未有攻城辎重随行,说是来壮大魏朝兵马的声势,可苏廷夏又是擅自违抗军令,以苏廷夏之前违背韩健攻取江陵日期,提前一日攻克江陵城,到之后渡江之时大肆招募兵马,都显得事情很不寻常。
若此时苏廷夏仍旧是以本来攻打江陵的两万兵马东进,韩健也不担心太多,这些兵马虽为苏廷夏部下,但也为魏朝将士,苏廷夏要叛乱,下面很多武将不会同意。可现如今,苏廷夏在招募兵马,加上收拢楚地和江赣一代的南朝残兵之后,兵马已过五万之数,这些兵马可没有什么效忠北朝之心,谁给她们饭吃他们听谁的,就算来跟北朝兵马拼命,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心慈手软之心。
跟着苏廷夏打仗的人,都有个特性,就是像草原人一样的狼性。因为苏廷夏所部自来就很少有军需物资,近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抢来的,若不动以武力,别说是豪门大户,就连普通百姓也不会把物资交给他,苏廷夏在北方的“恶名”就是通过抢掠得来的,而苏廷夏所部所残杀的普通百姓数量,也为北朝其他各路人马所不及。
军事会议有些肃穆,一些谋士就着苏廷夏领兵东进的问题,还在说关于如何两军配合来攻打金陵城的问题。
韩健的目光,却落在沙盘上一处红色标记上,那是一直按兵不动的朱同敬和司马借所部。
在韩健发出南进的期限后,司马借没有着急领兵北上,在韩健之前看来,是司马借觉得实力不足,不能与朱同敬所部和北朝兵马正面抗衡,所以选择避战。而朱同敬选择龟缩各城池内不出,似乎也有避战之意。
本来联弱胜强,是司马借和朱同敬所部应对北朝兵马南下的最好办法,但本身朱同敬靠的是窃夺权柄夺得金陵,这决定了两股最弱的势力不可能联合到一处。这种避战就会显得没有意义,因为早晚要战,反倒不如先攻灭最弱的一方,再转过头应对强敌。
但这种避战,以他们所预料到北朝兵马内部会产生纠纷,而想坐享其成的话,一切解释似乎都就通了。
苏廷夏的突然东进,连韩健都没预料到,因为韩健没料到朱同敬所布置的江赣防线会如此“脆弱不堪”。朱同敬出兵江赣前后才几天时间,江赣一线的南朝守军已全面溃败,这分明是朱同敬故意把地盘让出来,让苏廷夏的野心做大。
那从开始,朱同敬在决定与北朝合作的时候,可能也料想到会腹背受敌这种情况,他所设定的策略,就是先挑拨北朝军中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苏廷夏,让苏廷夏与北朝兵马之间产生隔阂,那北朝兵马将会陷入内乱。这一招韩健似曾相识,在二十一年前的金陵之战,北朝兵马也是顺利杀过长江,且以东王府兵马对金陵城完成合围,南朝勤王兵马当时都在持观望态度,南朝朝廷内部所设定的方针同样是离间计,挑拨东王府与南王府的关系,令南王府兵至长江而回,使得金陵之战中东王府兵马形成孤立无援的状态,此时南朝勤王兵马才援救金陵,金陵一战使东王府兵马折损殆尽,连老东王韩珪也在那场战争后“身死”。
“天明之后的渡江之战,暂且延后。”就在各位将领和谋士等候韩健发号施令时,韩健却作出了他最不想作出的决定,延后渡江之战。这也是令在场将领和谋士颇为惊讶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收回,不但军中将士的军心受损,连韩健的威仪也会跟着受到影响。
如果说南朝在长剑南岸布置了很坚固的防线,下面的军士还能理解,可现如今南朝似乎已放弃了对江水岸边一线的防守,全面退防到金陵城和周边的城池之内,就等着北朝兵马渡江后攻城。
将士正在一种建功立业的心气上,韩健这么做,有点自掘坟墓的意思。
但韩健却感觉,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他不能让兵马渡江后陷入险地,他宁肯让军中将士来恨他,也不能让将士凭白无故死在江水南岸,连尸骨都不得回。
“陛下,突然停止进兵,怕是军中将士……会有鼓噪。”
“只是延后。”韩健道,“这几日江面起风,渡江颇为困难,若南朝趁我军于登上南岸立足未稳之时,突然从城南出兵偷袭,我军将损失惨重。待三日后,多征调过一批运兵船后,大军一举南下,方可一战而胜。”
韩健不能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若他告诉军中上下,现在是要防止苏廷夏谋反才不进兵,军中上下可能会出现混乱。
韩健也只能用这种战期延后的方式,暂时缓和军中将士的埋怨,但三日后是否适合渡江,仍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