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不管头ding上坐着的是不是吴川王,这和刘颐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她关心的只有一家人能否吃饱穿暖、阿弟能否有个好前程。她虽没读过什么书、字也是刚刚开始认得,“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却还是听过的。等到阿父回来,不管耍什么手段、拆什么婚姻,都必得让他休了那徐氏才好。

毕竟今日她能下狠手对付刘颐,明日又岂知她不会下手去对付刘颉呢?

然而想法虽好,她却没能料到竟会发生如此的变故——刚刚听到的消息仿若一柄重锤,狠狠地砸进了她脑袋里。她头脑眩晕,呼吸急促,双唇颤抖着,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咱们的大娘子是欢喜傻啦!”她耳边有个轻柔的妇人声音这么说道,似乎满含喜悦,“瞧瞧这眉毛、眼睛,正是与皇上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正是龙威凤仪,贵人公主的面相!”

这些话仿佛一声声炸雷,直响在她耳朵里。刘颐自己也分不清如今是欢喜还是惊吓,只是怔怔地低头,望向怀里的阿弟。却见刘颉也一副木木呆呆的样子,仿佛不知别人在说什么。

——这真是,如何能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姐弟俩原本正如往常一样,傍晚前吃了饭,念了书,熄了灯,就入寝安睡了。谁知半夜里地皮却忽然震动起来,紧接着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刘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却看见窗棂外一片天空被映得通红,险些以为是失火,忙穿好衣服、把阿弟抱了起来。

刘颉向来觉浅,这时也惊醒过来,迷惑道:“阿姐……”

“睡你的去。”刘颐没好气地道,穿好两人鞋子,抱着刘颉向门外走去。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很快忘了方才的马蹄声,只想着若是失火了,得先出去看看火势,若是波及不到自家,便把刘颉托付给邻居,她去帮忙架水龙……

正这般想着,敲门声却如雨点般骤然急响,随之而来的便是叫门声:“开门!开门!”刘颐霎时惊醒过来,残余的睡意消失不见。她向前走了两步,手里捏着门栓,警惕地道:“是谁?”

透过大门缝隙,刘颐瞧见了外面的一线景色。许多人影在门外晃动着,还有马蹄蹋地、马儿嘶鸣的声音……左邻右舍也逐渐喧嚣起来,似乎都是被这群人所吵醒的。

如此明目张胆,断不可能是打家劫舍的强人;然而若不是强人,又有谁会在深夜里跑到别人家来?刘颐心里乱纷纷的,一时想着是不是徐家找人报复,一时又想着是不是阿父在京里惹着了什么达官显贵……孰料外面响起一个声音,竟然是答着:“奉陛下亲旨,五品宣德将军孟行晁率三百虎贲军暨瑶川夫人一行前来,迎接长公主、大皇子入京!”

刘颐只觉得每个字都听得分明,却每个字又都听不明白。什么长公主、大皇子的,莫不是要去吴川王那里,却走错了地方?

她扬手抽掉门闩,打开半扇大门,侧着身子道:“将军们莫不是走错了地方,我这里是奉川侯府……”

门一打开,她便吓了一跳。刚才听到的话里说是三百人,外面竟还真的占了三百人。三百穿盔带甲的军士举着火把、站在马前,乌泱泱地挤成一片,几乎塞满了整条街道。刘颐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剩下的半截话也吞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正是要找奉川侯的两位儿女,当今圣上的公主皇子。”站在门前的男人有着一副雄伟身材、络腮胡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看起来便煞气逼人,与刘颐说起话时却是恭恭敬敬、声音柔和:“公主、皇子请随卑下前去轿辇,余下行李玩物可由奴婢们收拾,一并送往天京。”

刘颐惊得瞠目结舌,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莫不是弄错了?什么公主、皇子的,我听不懂……”

“请公主移驾。”那孟将军朗声喝到,侧过身去。身后军士便齐刷刷地分出两条道来,像是正等着刘颐从中走过去。刘颐魂不守舍,不由自主地便要后退,孟将军却伸出手来:“公主请将皇子交与卑下……”

刘颐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刘颉也惊醒过来,大哭道:“你们要做什么!不要带走阿姐!阿姐,阿姐不要跟他们走……”

刘颐拍哄着弟|弟,凝滞的思维却忽然间清晰起来。她猛然扬起头来,讶然道:“为何叫我两人公主、皇子?当今圣上难道不是……”

孟将军却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恭声道:“公主果然聪慧,奉川侯前日已在朝中即位,为我朝新帝,当即就点起三百虎贲,派我等前来迎接。瑶川夫人已去承恩侯家迎接皇后,还请公主带着皇子与我等一同往去县里,暂做安歇。”

刘颐霎时愣在了当场。

他——他说什么?

阿父——阿父他——竟然成了皇帝!

☆、第十六章

阿父——阿父他——怎么就成了皇帝呢?

刘颐怔怔地看着阿弟,脑中如被塞了一团乱麻。登基的人,难道不该是吴川王吗?阿父他只是前去朝贺而已……为何会忽然成了皇帝?

但是,看这阵仗,又不像是假的……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没人敢谎称龙椅上坐的那位究竟是谁……而不管是真是假,她也得等到了元都,才能细细地去问阿父……不然的话,若是被人发觉他们之前猜测的新皇是吴川王,也许,会带来什么麻烦……

然而刘颐打定主意三缄其口的事情,刘徐氏却完全没领会到其中真意。她被瑶川夫人从chuang上拽起来,一路稀里糊涂地来了此地,早已被那消息震惊得傻了,如今才慢慢回过神来,却是张口就来了一句:“你……你莫要胡扯,当今皇上难道不是吴川王么?怎么竟成了我家郎君!”

“阿母!”刘颐猛然间抬起头来,厉声道,“龙椅上坐的是谁,岂能容你我胡沁!”

瑶川夫人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却依旧风姿绰约、相貌不俗,刘徐氏相貌本也算得上佳人,然而与瑶川夫人一比,却是如同村姑野妇一般,顿时令人感到上不得台面。她笑yinyin地道:“公主实在明理,只是太过谨慎了。陛下与你们乃是一家,此事又有何避讳?皇后便也是担忧着自家郎君罢了,这等深情厚意,实在让妾心中敬佩。”

不过略两句话,她便把问题巧妙地扭曲成了担心刘盼,盈盈笑道:“说起此事来,也是贵人福到,方才有了如今境况。妾曾忝居宫中女官,是为先帝乳妹,十数年前先夫边境罹难,便封了我为瑶川夫人,如今总领着宫中大小诸事。今上登位之事,因我身有诰命,当日亦在朝上,亲耳所闻。向来国赖长君,先帝病体沉疴已久,膝下又没有皇子,便命诸位大人推荐皇太弟之人选。孰料人选未出,先帝便已驾崩,只得由诸位大臣翻开宗谱、推举商议。按这族谱中所述,今上与吴川王均为昭皇帝嫡系子孙;论血统传爵,吴川王爵位曾数次传于庶子,今上一脉虽一脉单传、却是嫡子袭爵。是以几位大人考校一番,以为今上无论血统还是才德,都当得起天子之位,便在三日前灵前即了位,随即又命我等前来接皇后与两位皇子、皇女。”

一口气说了许多,瑶川夫人也不觉得疲累,脸上依然带着柔和又亲切的微笑,满含欣喜地道:“这是天大的好事,贵人们心中欢喜,如妾等之流也觉得神采飞扬。陛下言明想早日见到几位,派妾与孟将军前来迎接,务必要在两日内赶回元都。还请皇后、公主、皇子不要为难于妾,早早地跟着妾回去才是。”

刘徐氏早已晕了头,只是傻傻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那郎君……他真成了皇帝?”

瑶川夫人只是点头。刘徐氏又死死掐住大腿,惊喜道:“这么说……我,我成皇后了?”

瑶川夫人亲热地道:“皇后这是说的什么话,陛下妻子唯您一位,您若不是皇后,谁又是皇后?”

刘徐氏显然是欢喜得傻了,不停地念叨着:“我做皇后了,我做皇后了!”

刘颐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阿父做了皇帝,自然是极好的运道,刘颐心里也十分雀跃。然而刘徐氏却……

她本想等阿父回来,就请他休了刘徐氏这毒妇……谁知如今阿父登基,刘徐氏便成了皇后……民间若想休妻,尚要走几道程序,更何况天子休妻?阿父如今刚刚登基,若是让他休了妻子,保不齐会出现什么变故。但若是留着刘徐氏,刘颐又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她的好继母,实在算不上什么识时务的人。

想起她曾做过的事,刘颐心里又涌起一阵愤恨。虽然不能休了她,那件事也不能就这么了了……一定要告诉阿父,让他做主才行!

一边想着,她一边轻轻拍着弟|弟的背。刘颉也渐渐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臂,悄声问道:“阿姐,阿父这是……做了皇帝?”

刘颐露出笑容,刚一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先帝是没有太子,才要立皇太弟;她阿父如今只有刘颉一子,又是妥妥的嫡出,那阿颉,岂不就是要做太子?

一时间她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原本好不容易理清的思绪再次乱成一团。一会儿想着刘徐氏,一会儿又想着刘颉,一会儿又想着要把许多事情告诉刘盼……

刘颉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变化,只是期待地看着刘颐:“阿父做了皇帝,那就没人敢把阿姐抢走了吧!阿颉要和阿姐在一起,谁也不许抢阿姐走!”

刘颐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乖乖读书,听阿父的话,阿姐就不走。阿父做了皇帝,谁也抢不走阿姐了。”

姐弟俩正说着话,旁边的刘徐氏又忽然想起一事来,猛地从椅上站起,抓着瑶川夫人的手道:“唉哟,可不得了,我阿弟可还被关在万县大牢里呢!夫人可否帮我一个忙,命人将我阿弟给带出来?我徐家可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千万要将他带出来啊!”

瑶川夫人顿时惊奇起来:“不敢当,不敢当,皇后的吩咐,妾自当遵从。”她一面吩咐人去叫孟将军,一边讶然问道,“承恩侯家的郎君怎会落入万县大牢里?难道是有什么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