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自负,吃了这耻辱,怎肯干休?
她既然好不了,她也不能让那两人过得轻松快活。
白玉伸手抚着发闷的心口,垂眸沉思片刻,却把烟儿叫了来。
烟儿本来门外徘徊着,一听闻白玉叫她,便匆匆赶了进来,也不敢像平日里一般嬉嬉笑笑,而是规规矩矩道:“姑娘,有何吩咐?”
白玉心中的愤怒悔恨已然被她压制回心底,她此刻的美眸冷静而深沉:“明日,你去把小潘安找来。”
烟儿也不敢多问,便答了句:“是。”言罢静静退出,也不敢多吭一声,她家姑娘这会儿神情太过可怖,像及了要使阴谋诡计的模样。
白玉视线转回窗外,电光闪过,一声轰雷。
雨下得更大了。
白玉伸手一掠被风吹乱的发,表情淡淡。
她若不将秦氏和沈霖摆布出个样子来,出了这口恶气,她也枉活这一世了。
沈府,书房。
沈墨一袭宽衫,墨发松挽,一手支着头歪靠在椅子上,一手懒洋洋地把玩着一香囊。
书案上放着看了一半的书籍。
显然是分了心神。
他伸手翻过香囊内面,看到那歪歪斜斜的‘墨’字,清俊出尘的面庞上不由漾起春风般的笑容,指腹轻轻抚过那个‘墨’,笑意又渐渐收敛。
将香囊放回一旁的巾箱里,沈墨只觉心口那处窒得慌,觉得有些坐不住,便推门而出,到廊下冷静一下。
外面雨下得很大,狂风夹杂着雨丝阵阵袭来,灌入宽袖内,有些许凉意,令他清醒了几分。
他回到书房,一语不发地坐到书案旁,检出纸张,磨了浓墨,略微沉吟,便提笔在纸张龙飞凤舞起来:自笑无缘倚红妆,负却风流一世情。
在写到‘情’字时,笔尖微一滞,沈墨搁下了笔,望着那潇洒飘逸的字迹,无了笑意的眸子却有着几分凉薄。
将那纸折起来,塞进了桌案那叠书之中,随即又检出了另一纸张,铺开来,提笔蘸墨,不假思索地写道:一生造化凭君手,万里风云在掌中。
沈墨撇下笔,正准备起身回卧室,敲门声却响。
沈墨眸凝了下,他明明让林立莫要来打扰他,沈墨声音有些沉:“谁?”
“是我。”
秦氏的声音。
沈墨长眉不觉蹙了下,却改温声道:“进。”
秦氏推门而进,身后跟着贴身丫鬟,手上端着一碗薏仁粥,秦氏指使着贴身丫鬟把粥放到桌上,便让她退下去了。
那贴身丫鬟退下后,将门掩上,秦氏这才回头,看着沈墨一脸关切道:“我听他们说你一日都没怎么吃东西,怕你饿着,便叫人熬了碗薏仁粥给你,你趁热吃了吧。”
她言笑晏晏,只字不提昨日之事。
她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高挽着髻,身着白玉兰罗裙,越显得婉娴端丽,脸上薄施脂粉,只有近看才能看到眼角隐约的细纹。
“母亲有心了,先放在那吧,我待会儿吃。”沈墨温声道,又补充了句:“以后这种事,还是让底下人来做吧。”
他神色未变,脸上微笑从容,声音温润柔和,却给人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亦没有提起昨日之事,她听说,他昨夜十分震怒,还动手打了沈霖。
他向来温润谦和,从不违抗她,可如今竟然一个狐媚不知羞耻的女人大打出手。
可这会儿,他又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与她说说笑笑。
秦氏已经开始琢磨不透他。
不,该是很久之前开始,她就琢磨不透他了。
秦氏压下心底的骚动,丹凤眼随意一瞥,见桌案上放着一张纸,上面笔走龙蛇,写着一行词,不由起了赏玩之心,便走进沈墨身旁,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扶在他的肩头上。
沈墨身子微僵,脸上的笑容却加深。
秦氏赞道:“你这字写得是越来越好,比现今文坛大家王崇之写得还要好。”
“母亲过奖了。”
声音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氏看了一会儿,见一旁的书上压着另张纸,正要拿来看。
沈墨眸光微凝,不觉伸手去阻拦,衣袖不心拂过砚台墨水,那雪白的衣袖晕染了一圈墨迹。
秦氏不料他会突然抓着她的手,两人如此近的距离,令秦氏心中一动。
沈墨缓缓收回手,“母亲这是作甚?”
他语气少见的清冷。
秦氏不由抬眸,对上一双清淡眸子,心中一时百转千回,不知是何滋味,无奈地笑了笑,“我只是想看看你写了些什么,难道这都不行么?”
沈墨脸上又恢复了温和,微笑道:“不过胡乱写了些东西,母亲还是莫看了。”
他这样拒绝得干脆,倒是秦氏怀疑这其中暗藏猫腻,便笑道:“难不成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