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大臣都沉得住气,见叶少甫出面招待,也猜测沈府的人身份不一般,都存了结交的心思,想着回头让自家夫人好好走动走动,不能生分了。
那些夫人看见沈颜沫热情寒暄几句,话里话外想知道皇上是否真来了。沈颜沫不敢说,左顾而言他,那些人套不出有用的消息,自然不再攀谈,还觉得沈颜沫只是一个皇商,就算前面有个皇字,那也是商人,自古士农工商,商人是不入流的。
沈颜沫没想到明霞郡主和温婉也来了。明霞郡主来,沈颜沫能猜测出其用意,可温婉也来了,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不过沈颜沫假装不认识两人,让人好生伺候,移到别处招呼其他贵妇。
“沈夫人,你还认得我吗?”沈颜沫刚离开宴席,准备去看看誉哥儿他们,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喊她,回头见一个十岁的孩子站在不远处。
这孩子满脸横肉,肥硕的身子包裹在锦衣华服下,有种违和的感觉,价值几十两的袍子,生生被他穿出麻袋的感觉。
十来岁,胖成球,是顾菖?沈颜沫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脸颊圆润,带着几分婴儿肥,圆圆的眼睛带着坏笑,这笑似讥讽似鄙夷,哪像现在眼睛细长,再笑起来眯成一条缝,根本看不见黑眼珠了。
这鬼样子是怎么变成的。
沈颜沫假装不认识,带着试探问:“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我刚来京都,初来乍到的,认识的人不多,还望海涵。”
“我是顾菖。”胖球不好意思道。
沈颜沫故作惊讶:“你是顾菖,怎么可能,五年前你体重很正常,才五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我记得武昌侯府是武将出身,你应该也会功夫,再如何也不可能变成这副样子?”
顾菖咬着唇,犹豫片刻道:“夫人,我也试着减肥了,不管是锻练还是节食,体重只涨不降,我听说夫人医术高明,能帮我看看吗?”想起以前的事,他羞愧低头小声道:“以前都是我不对,还请夫人看见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不计前嫌替我诊治。”说完抬头期盼地看向沈颜沫。
自从他胖成球后,京都的公子哥儿没人喜欢他,提起他都是不屑与嘲笑。他尝试过各种办法减肥,最后都失败了。顾菖很难过,他不想变胖,不想被人嘲笑。
前些日子他去了济世堂看大夫,大夫也说无能为力,最后告诉他,扬州的沈娘子和薛神医或许能治好他。顾菖知道薛神医,他小时候中毒,就是学神医治好的,可薛神医远在扬州,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不想再等了。
济世堂的大夫又告诉他,沈娘子要来京都的消息。他派人打听才知,沈娘子就是他曾经的继母。听到她的事迹,顾菖心里五味陈杂,她那样厉害,那样温柔,若是没有离开侯府,会如何?
顾菖鬼使神差来到沈府,就是想见沈颜沫一面,没想到真的如愿了。
沈颜沫看着眼前的小胖球,笑着说:“武昌侯神通广大,认识的能人无数,想来会解决你的忧虑。”
顾菖听出沈颜沫不愿意帮看,急切道:“济世堂的大夫都说你能治,求夫人帮我看看。”
沈颜沫刚要说话,看见温婉朝这边走来,身后跟了两个丫头。她挑了挑眉对顾菖道:“你的继母来了,我还要去看看我的孩子们,恕不奉陪。你若真想看病,改日再来吧,今儿是犬子的生辰,实在是不方便。”
顾菖一听连连道谢,并说改日一定来拜访,他与耀哥儿是朋友,也许久不见了,甚是想念他呢。
沈颜沫不置可否,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温婉连忙喊住她:“沈夫人请留步。”
沈颜沫回头,客气疏离道:“武昌侯夫人可还有其他事?”
温婉上前,满脸堆笑,语气熟稔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去,怎么看见我来了就要走?是不是觉得我占了你的位置,故而讨厌我,才不愿意看见我的。”
这里离宴席有段距离,别人也听不到。沈颜沫也懒得跟温婉演戏:“你想多了,我儿陪着太子殿下在用膳,我这个做主人的自然要去看看,万一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这些话告诉温婉,她攀上了皇上,看不上武昌侯府了。
温婉忍气吞声多年,本想在沈颜沫跟前耀武扬威一番,谁知被噎了一下,如何甘心,平复心中的怒意后,瞅一眼顾菖,忍着恶心拉着顾菖的手又道:“都说夫人医术高明,我这嫡子得了肥胖症,烦请夫人看看,若能治愈,侯府赏银不会少。”
她开口侯府,闭口赏银,这是告诉沈颜沫,她就算攀上了皇上,也只是一个低贱的大夫,跟侯府无法相提并论。
沈颜沫识人无数,自然看出她的想法,勾唇轻笑一声:“侯府夫人又如何,没有娘家的支持,日子不好过吧。”话落不给温婉辩驳的机会,转身走了。
温婉气得拧着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看向沈颜沫:“得意什么,再过几日,我且看你如何得意。”你攀上皇上如何,你儿子攀上太子又如何,你早晚有一天会求着我的,到时候看你如何嚣张,不奉上你的家产,别想让你的一双儿女好过。
顾菖瞥眼看见温婉狰狞的脸庞,心下打定主意,回头一定提醒沈夫人提防温婉,他这嫡母看似温和大度,心蔫儿坏。
“一个商妇都对付不了,你说你还能做什么?”明霞郡主站在温婉身后,语气中满是不屑,看向沈颜沫远去的身影更是狠毒。
叶哥哥果然爱上了那个贱人,不然怎么帮忙招待客人,好似这府上的男主人一般,一个和离还带着孩子的女人,凭什么可以得到叶哥哥的爱,叶哥哥是她的,谁都不许染指半分。
温婉和明霞郡主是一丘之貉,都是娘家失了势,故而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又有惺惺相惜之感。温婉听了这话也不恼,莞尔一笑:“人家背后是皇上,还有景王爷撑腰,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侯府夫人,如何跟人家比,想为我家嫡子求医问诊,还要低三下四,谁让我没本事呢。”
她用帕子假意拭泪,余光却看向明霞郡主。果然见明霞郡主面容难看,温婉心里乐开了花,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又如何,还不是跟她自己一样,在婆家过得不尽如意。她们虽是盟友,却不妨碍她戳明霞的心窝子,果然,景王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任何人都触碰不得。
温婉见明霞郡主要发作,连忙赔笑道:“我有个主意,定然不让她好过,过几日你且在再瞧瞧。”
“什么主意?”明霞郡主勉强打气兴致。
温婉瞥眼看向一旁的顾菖,见顾菖蹲在地上数蚂蚁,压根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她觉得顾菖不会喜欢沈颜沫的孩子,毕竟他们是兄弟,将来要分侯府的家产的,也肆无忌惮起来,道:“他儿子可是侯爷的种,既然是侯爷的种,怎么能流落在外,只要进了侯府,我就是他们的嫡母,圆了扁了还不是我说了算,你说到那时候,咱们这个备受皇上赞誉的沈夫人会如何。”
皇上再闲,也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吧。
明霞郡主一听,顿时乐了:“到时候咱们要多多走动才好。”要是那两个贱种冲撞了她,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一旁的顾菖脊背发凉,心里思索着如何给沈夫人报信,这两个恶毒的女人要害她。
所有人都觉得他又胖又蠢。顾菖也不甚在意,继续拿着树枝把拉着蚂蚁,嘴里念念有词:“小蚂蚁快回家,找你娘去,告诉你娘外面有坏人,待在家别出来了。”声音低,语速又快,顾芸和明霞郡主没听清楚,觉得顾菖笨,撇他一眼带着人说说笑笑离开。
顾菖见她们离开,看一眼沈颜沫离开的方向,犹豫片刻追了上去。
他对沈府不熟悉,找了好一会儿,远远看见远处的水榭上有几个孩子,他猜想定是耀哥儿他们,迈着粗壮的短腿跑过来,弯腰气喘吁吁道:“耀哥儿,耀哥儿,有人要给你娘亲使绊子,你快告诉沈夫人一声。”这身子蠢笨如猪,跑几步就虚脱了,顾菖实在厌烦了这样的自己。
耀哥儿几人在说小时候的糗事,猛地看见一个人跑进来,还是不认识的,都心生警惕,起身挤在一起死死盯着顾菖问:“你是谁,谁准许你来这里的。”
周围有几个暗卫,是看顾着太子的安全,有几个认识顾菖,因此没拦着。
顾菖直起身子,满心焦急道:“我是顾菖,菖哥儿,在扬州时咱们一起玩过,你怎不认的我了。”想起自己肥硕的身子,羞愧低下头,望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都看不到自己脚尖,更觉汗颜。
耀哥儿皱眉,走进近几步,上下打量着顾菖,没看出一点儿曾经的影子,不敢置信道:“你是顾菖,怎么可能,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荣哥儿也想起顾菖是谁了,可不就是曾经欺负娘亲的人,围着顾菖看了几遍,啧啧几声,讥笑道:“胖成这样还有脸出门,你也是天下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