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心脏为了缓解压力,会将全身所有的血液抽回,人的脸随之苍白,身上体温变低,她当时更是如此,怕得浑身发冷,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今夕是何夕。
而他的手隔着衣物将温度传了过去,一片温热。
当时回头的那一瞬间她抬眼望去,一眼便望进了那被纤长睫毛遮盖住的浓墨般的眸子里。
眸光清冷至极,却无一丝邪佞之气,反倒坦坦荡荡。
像极了雁徊山那日她将发簪刺入他胸膛时的眼神,可又有些隐秘的不同。
认真之中带了一点点的担忧神色。
像是在问她有没有受伤一般,倒与刚刚见面之时的威胁恐吓的样子相差甚远。
这么想着卫长遥便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嘴角带着些笑意地打趣道:“大人又救了我一次。”
“总觉得对大人讲,我就是一个拖油瓶。”
说完这句话便看见崔爻平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疑惑来,卫长遥见状微微一笑,继续道:“这段时间里,大人受的伤好像都与我有些关系……”
“我叫人打过您板子、雁徊山伤过您、皇陵那次您又为救我身受重伤……”
“大人……您真的有些吃亏了。”
说完便歪着头看向此刻略显呆愣的崔爻。
“您为何不报复我呢?”
卫长遥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二次和崔爻诚心诚意地开诚布公地谈论起两人之间的恩怨。
而站在对面的崔爻此刻心里也是一凛。
寂静的眼里燃起了一片火光,愈来愈亮,喉结微微滚动几下。
这是他的机会。
不知怎的崔爻心里一道声音响起。
能不能打消她的疑虑,让她不再那样疑心于他,就看此时了。
崔爻听着卫长遥的话,眉目低垂,一点一点道:“起初,被殿下打板子却不报复,只是觉得与殿下的那场博弈是我输了,输了的人受罚,是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到您身上来。”
“后来,雁徊山的那次不报复是因为觉得殿下与我很像。都是不得不伤害别人而保全自己的人,只是殿下不及我心冷,不仅松了手,还救了我这个仇人。”
“至于皇陵时救殿下,那是陛下吩咐的,皇上下令,我作为臣子,本应拚死做到。”
崔爻说完便看着认真倾听的卫长遥。
他到底是隐瞒了一些东西,眼下刚刚能有机会化解她心里的怨气,他得小心再小心,不敢冒任何风险。
而卫长遥听着他的话倒没怎么起疑,反倒觉得果然如此。
他本就是那样一个人,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为还人情而陷害她,的确足够冷血。
可在她报复之时却不躲避,之后却不再冤冤相报,仿佛是在那儿等着她去寻仇一样。
她和他有些相像,凡事要算个清楚,不想亏欠别人。
如果她是他的话,估计也会这么做的。
卫长遥抬眸眸看着崔爻。
只见他一双冰凉的眸子也在盯着自己,面色平静地讲述着那些。
她亦再顺着他的思绪思考起来。
她自己也清楚有重要的一点她不能否认。
那便是站在崔爻的角度来讲,为了还人情便陷害她这件事情做了也是无可厚非。
在朝堂上,在皇宫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若是没有后来崔爻救她的事情,那她怨他也是理直气壮,可崔爻舍命救她,她不能否认。
但凡是另一个与她没有恩怨的人救了她,她也不会对那人防备成那样,可那人偏偏是崔爻……
可他好像感受到她的防备了,却还那样,这样的关系实在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看着崔爻这样一副乖顺的样子,没来由地心中多了几分心虚和亏欠。
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论如何,我都得谢谢大人。”
“您救过我那么多次……”
“殿下不必再多说,崔爻只是奉命保护殿下罢了。”
卫长遥:……
倒像是她自己想多了。
可看着崔爻皱着眉头的样子,她有些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