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遥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讲不出来。
他好像撕破了那一张乖顺的企求怜爱的面孔,鬓角周围的鸦黑发丝一丝不苟地全部书束进了头顶的墨玉发冠中,露出了冷白而又骨相不俗的面庞。
卫长遥被他的面容摄住心魂,视线一直自他浓黑纤长的眼睫落到湿润殷红的唇瓣,直到下颌处,她才渐渐回神。
那儿有一道亘过喉结到下颌的疤痕,粉嫩的新肉长出一道长痕,伤疤自中间凹陷,边缘处的肌肤微微卷起。
崔爻察觉到她盯着疤痕的视线,眸子低了一瞬,喉结再度滚了滚,眼中闪过不知名的光。
“不好看?”低哑的嗓音响起在耳边,卫长遥怔愣一瞬,只听他再度开口:“殿下是不是也觉得丑陋?”
卫长遥闻言看向了他的眼睛,那其中有几分微不可察的小心翼翼和受伤,更有几分自卑。
她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下去,垂下眸子闷声道:“不丑。”
谁都能说这伤痕丑陋,唯独她不行,因为这伤,是他为救她才受的。
卫长遥恍惚想到,其实这伤也是真的不丑,落在他身上,更是添了几分气势。
“当真?”崔爻听着她小心温和的声音,眸光再度闪了闪,再度追问。
卫长遥倒是耐心得很,也未再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抿唇沉默着点了点头,身侧的发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摆一摆的。
崔爻贪恋的看了再看,等到她又不自在地握了握手之后,才看着她的眼睛问:“殿下还未说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
第97章 、
卫长遥呼吸渐渐平缓,没想到他还是追着这句话问自己。
没有停留和丝毫心虚地,她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是。”
“我认定他了。”
青年狭长的墨眸微微睁大了些,喉结滚动两下,喑哑着声:“殿下可是当真?”
他不信她真会看上那什么李言之,在今日之前他一直这么想。
可面前女子双眸平静,他在其中看不到一丝丝的说谎的痕迹,想要反驳的话渐渐失了声。眼前又闪过她拉着他的手,同他亲密想拥的情景。
那日在野外,她连自己的手臂都不愿多触一下……
崔爻心中酸涩,可还是压着情绪,忽略掉她对自己明显的排斥,轻声道:“殿下了解他么。”
说着他拿出一摞渗着墨迹的宣纸来,递到卫长遥身前:“这一页,李言之与数名男子不清不楚……”
“这一页,是他与那些男子会面的地点、时间、做的事情…”
“这一页,是他数次出入象姑馆的证据……”
卫长遥抬着头,静静看着崔爻。
他眉骨高得恰到好处,眼皮上一道褶皱,睫羽纤细而浓黑,瞳孔清澈,此时正认认真真地给她讲着李言之的那些事。
心中像是堵了一块棉花。
她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腕,随即淡淡说:“你不必这样。”
“你是父皇的手中利刃,不必对我这样低声下气。”
“……我们曾有仇,可现在两清了,以后也只会是陌路人。”
“我受不起你这样。”
明明她没说什么重话,可崔爻心中却是猛地一沉,他清潋的眸子微微闪了一下,紧接着手忙脚乱地将信交到卫长遥手中:“……李言之绝不是个好人选。”
“殿下不该浪费时间。”
“若殿下真的只是找个人走一走过场,崔爻也可以。”
卫长遥沉默一瞬,才道:“父皇并未强迫我,与李言之的婚事,是我自己愿意的。”
“既然事情说完了,那我便离开了。”
卫长遥朝他颔首,旋即便低头自他身旁走过。
“即便他好男色,殿下也要和他成婚吗?”崔爻僵直着身体,与卫长遥背对而立。
他眼中满是红血丝,沉着音。
卫长遥思绪停滞一瞬,刹住脚步,面色平静道:“是。”
说完便没有停留地继续往外走去。
还未踏出一步,手腕一紧,身子便急急往后退去。
她被吓了一跳,发丝飘散,耳边一道疾风掠过,撞上了一具冷冰冰的、散着沉香味的身子。
心跳沉沉,呼吸冰冷。
她双手撑着那寒凉的胸膛,一时之间只能呆呆望着他微微滑动地带着伤痕的喉结。
“他好男风。”
双肩被重重按着,她的心跳在惊吓之中渐渐恢复正常,可听着他阴沉的嗓音,心中不由得起了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