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要是再晚来几天,碎片上的水珠都散了去,那就真是猜不透了。”龙筱转身道,“同姓的姑姑尚且这样算计自己的亲侄女,瑛贵妃见死不救倒是有理有由了…”
“三小姐,咱们回涟城去吧。”小葵抽泣着,“小葵不想死在宫里…”
“不会死在这里的。”龙筱咬唇道,“一定不会。”
小葵的身子仍在不住的哆嗦,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龙筱充满了信任,在这个主子身边多年,虽然常是步步惊心,可又总能逢凶化吉。何况,宫外还有一位沈爷护着!小葵顿觉踏实,惊恐的眸子也渐渐澄定下来,冲着龙筱重重的点着头。
——“主仆同心,其利断金!”小葵煞有其事道。
龙筱被逗的噗嗤笑出了声,弹指敲向小葵的脑门,“傻样儿!”
长春宫的寝屋里,龙樱双目失神的瞥向襁褓里的女儿,喃喃道:“嬷嬷也看见了,皇后见本宫生的是个女儿,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她的确是还恨着龙家,痛恨着本宫姐妹。”
——“娘娘…”芳嬷嬷想宽慰几句虚弱的龙樱,可此时此景她也实在挤不出半句能让主子舒心的话,老练如她,也只能垂下头哀伤的叹着气。
“本宫让你取来的东西呢?”龙樱朝她伸出手,“拿出来。”
芳嬷嬷迟疑片刻,从怀里摸出一块碎瓷片,小心的放在了龙樱的手里,“娘娘当心扎了手。”
龙樱接过的是芳嬷嬷从后院屋里捡起的神像碎片,她攥在手上看了许久,轻声道:“嬷嬷捡起它的时候,瓷片是不是湿润的像沾了水一样?”
——“正如娘娘所说。”
龙樱苍白的脸上露出嘲弄之色,没有血色的薄唇不住的抖动着,“果然是这样。嬷嬷,果然是姑姑害侄女,害她的亲侄女…”
龙家三姐妹都是薛毓秀所生,薛家是江北杏林世家,精通医术药理,龙樱和龙筱跟在母亲身边也是耳濡目染知道很多。皇后龙梨出阁之前,薛毓秀已经嫁进了龙家,和龙梨这位小姑子朝夕相处几年,白磷可以炼丹制药,其中的道道,龙樱和龙筱知道,龙梨,当然也可能知道。
龙樱支起身子,将手里的碎瓷片狠狠的甩在了地上,“她逼着爹让我进宫,不光是要我生下皇子,还要取了我的性命,这样我的皇子,才真正成了她的儿子,她要的是鸿皇子的替代品,并不是龙家的荣光。嬷嬷,她恨透了龙家,她要我死,要我死!”
——“娘娘…”芳嬷嬷忍不住老泪纵横,“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日后咱们分外留心,绝不会再让皇后有害咱们的机会。老奴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您的安好。”
龙樱的眼泪簌簌滑落,滴在了熟睡的女儿脸上,女婴不满的哼唧了几声,又熟睡了过去,龙樱颤抖着手抚去女儿脸上湿漉漉的泪水,凝视着她的小脸道:“无须嬷嬷为本宫拼命,诞下这个女儿,本宫也已经是皇后的弃子。自此之后,各走各路,她也不会再多看自己的侄女一眼。”
——“娘娘。”芳嬷嬷忽然抬起满是皱眉的眼角,看着地上的碎瓷片道,“送子娘娘像的碎片还在后院屋里放着,咱们有证据在,要不要去和皇上说?娘娘才生下女儿,皇上怜惜您,一定会替您做主!”
“差点一尸两命的深仇,本宫不会忘。”龙樱一贯逆来顺受的眉眼忽然闪出凌厉的光亮,就算是转瞬即逝,也让芳嬷嬷的身子一个激灵,“可是嬷嬷,龙氏一族,荣辱皆在绑在一起。龙女内斗,皇后受到重责,本宫也会成为众人的笑柄,瑛贵妃渔翁得利,趁机彻底扳倒本宫也说不定…”
——“娘娘说的有道理。”芳嬷嬷细细想着,点头应道。
龙樱缓缓合上眼睛,继续道:“这一次,是本宫最后一次就这么算了。就当是…”龙樱想起父亲龙戎送自己离开涟城时那张无奈的脸孔,“就当是本宫替父亲偿还当年逼她进宫的孽债。鬼门关里走一遭,什么样的孽债,也该还清了。”
芳嬷嬷又忆起昔日旧事的一幕幕,龙梨的哭声似乎回荡在她的耳边,芳嬷嬷面色骤然煞白,深埋着头不敢做声应和。
龙樱抱起熟睡的女儿,凑近她的脸蛋轻柔的蹭了蹭,眸子里的神情温柔中带着隐约的复杂,这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她怎么会不想好好疼爱这个女儿,但龙樱心里终究是有些失望的,凭这一个女儿,她实在没有把握可以留住宣离帝对自己的多少宠爱。就算是能不能再有福怀上皇嗣,龙樱也觉得忐忑。
——“从此以后,一切只有靠你娘亲自己了吧。”龙樱贴着女儿的额头低喃自语,“娘亲要为自己,为你,为龙家…好好活着。要是再有人想谋害咱们…”龙樱指尖攥住女儿的襁褓,凛凛的骨节根根分明,“玉石俱焚,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