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夷欢虽是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金磐窥看着他的脸色,只见他一会儿脸色发白,一会儿又有些抽动,这会子虽是恢复了血色,可平日果决的眼睛里却有些忧虑之色,金磐不敢发问,沉默着一动不动。
“对了。”金磐想起了什么,“欢爷,您猜我今儿一早在您宅子外头看见了什么?”
——“说。”
“雀鸟。”金磐急道,“您和我都见过的,龙筱的雀鸟。飞禽也真是忠心,人人当龙筱已死,连她的亲人都不理不问,她养大的雀鸟居然知道飞来夏族找主人,真是让人唏嘘。”
金磐见夏夷欢脸色一变,顿时明白过来,“欢爷,龙筱会鸟语…您是担心…龙筱发现翠鸟,会借翠鸟传信给沈炼,告诉他自己尚在人间?”话才说完,金磐转身就要推门而出。
——“你去做什么?”
“猎了那只翠鸟。”金磐头也不回,“翠鸟一死,就没有什么会把龙筱从欢爷身边带走。”
“男子汉大丈夫,要是得靠这种下作方法才能留得住龙筱,这一世她也会看不起我。”夏夷欢厉声道,“见到就见到吧,翠鸟回来…她也会高兴些。”
——“欢爷…”
暮色落下,夏夷欢也不知道龙筱跑去了哪里,他心乱如麻,一向冷静的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无措过。坚如堡垒的自己在对龙筱心动的那一刻,就有了最大的软肋。
将军府的下人本就不多,一入夜晚,静的可以听见草木掠动的细微声响,夏夷欢隐约听见后院淅淅沥沥的水声,循着声音悄悄走去。夜幕里,后院只点着几根白蜡,烛火幽暗,摇曳着映在龙筱还挂着泪痕的脸上。夏夷欢痴痴看着,竟不敢再迈出一步。
龙筱蹲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水盆,正攥着湿帕子认真的抆洗着什么。夏夷欢稳住心绪,轻挪脚步缓缓走到她身后,龙筱抆的投入,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就在自己身后,抹了把额头又动作起来。
夏夷欢看清了龙筱正在抆洗的东西,是他染血的狼首木雕,龙筱洁白的丝帕已经被血水染红,可木雕上的血迹只是淡了些,还顽固的沾染着怎么也洗不尽。龙筱白嫩的手已经搓红一片,可还是倔强的不肯停下。
——“真是个…傻丫头。”夏夷欢低声道。
龙筱惊的扭头去看,指尖一松落下木雕,木雕坠落水里溅点血花。
“血迹已经浸了木头里,就算你搓上整夜,木雕上的血也不会洗干净。”夏夷欢蹲下身子,爱怜的托起龙筱被水泡的发白的手心,“你明明不喜欢我,还替我做这些事做什么?”
龙筱抽出手别到身后,避开夏夷欢温情的眼神,“你差点因我而死,我也只能做这么多。”
夏夷欢从水盆里摸出木雕,顾不得上面还沾着血腥一把塞进怀里,“这么多,足够了。我不会强了你的意思。”说着决然转身走出后院,留下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龙筱。
夏夷欢走出将军府,府外的林子边,他看见了停在大树上四处张望的翠雀,夏夷欢深吸了口气,指尖贴唇鸣出驭鸟的哨音,翠雀认出夏夷欢,扑着翅膀乖巧的停在了他的肩上。夏夷欢点了点翠鸟头上的羽毛,长睫覆下遮住了他深邃得难以看清的眼睛。
夏夷欢带着翠鸟走进府里深处的偏院,取下钩挂在墙上的竹木鸟笼,拨开笼门将翠鸟关进笼子里,笼门关上,翠鸟晶亮的眼睛无邪的看着夏夷欢,却没有鸣叫出声。它飞了太久也已经累坏了,啄了啄食匣里的麦粒吃的欢实。夏夷欢把鸟笼高高挂起,鹰目盯视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雀鸟,拂袖背过身去。
七日后,燕国,苍都
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照射在沈炼的金甲上,他的周身都是耀目的荣光,对视着日头毫不逊色。他幽黑的眸子饱含期待,期待着苍都巍峨的城墙里,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龙筱。
——筱儿。沈炼垂眉一笑,我回来了。
城门轰然打开,端王爷沐文睿携子沐青辰率着文武百官出城十里迎接沈炼大军荣归,沈炼眯眼打量着沐青辰,数月不见,沐青辰眉眼似乎少了些以往的怯懦,眉毛挑的高高的,眼神也更坚定了些,只是…隐隐有些心事的模样。
沈炼归心似箭,也顾不得身后还有父亲大哥和数万大军,“驾”的一声冲向苍都城门,犹如一支脱弦的箭。
沐青辰看着沈炼纵马驰骋的潇洒英姿,他知道,沈炼迫不及待要见到龙筱,那个他愿意豁出命去为之搏杀的女子。见身旁的儿子低低叹了声,端王爷扭头咳了声道:“沈炼大胜归来,皇上的封赏好几日前就已经定下,封王封爵好不风光,你平日就和他走的挺近,日后,更要近些才好。你是世子,人家可就要是侯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