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青楼时未入夜,天亮之时醒的人也不多, 因此从暗香楼往前面庆南春的大堂走的时候, 路上并未有什么闲杂人。
苏宓感受到动静, 睁开双眼时头就枕在秦衍的胸口, 他已然走到了大堂。
倒是也没见到太多男子, 偶尔有几个偷偷看向她的, 被秦衍的气势压着,也不敢再看第二眼。然而毕竟是有别人在场, 想到自己被横抱着,苏宓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顾埋在秦衍怀里, 继续装睡。
老鸨笑容满面地将秦衍送到大门口, 手中是方才拿到的好几张银票子。
“苏公子昨晚可还满意啊,姑娘们可是累坏了,现在还躺着呢。”
秦衍轻笑着,似有所指, “嗯, 腰是不错, 五日后的梳拢, 替我在二楼留间房。”
“那肯定, 那肯定,苏公子这两日若是想柳儿和香儿了,也可以多来来,我就算拆了其他几桩生意,也定会满足公子。”
苏宓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秦衍唇边扬起一丝弧度,手拢了拢遮在苏宓身上的袖袍,没再多言,出门坐上了轿子。
***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庆南春每隔三个月的梳拢也如期而至。梳拢于每家大的青楼皆是要紧之事,因梳拢那日才是抬价的最好时机,若不是被人买断,往后还是要去接揽生意,许多头牌的身价最早便是趁这个时刻提上去。
作为京府第一大青楼,庆南春里梳拢的青绸自是质素最高的。
但这次是尤为轰动,原因无他,据说朝中一位大官的亲戚,也看中了庆南春的一名叫潇潇的青绸,至于什么大官,普通人家哪里晓得,只有那些在官场上有些干系的人才知道,那个人,正是户部尚书卢文广的内侄周风。
不过在明殷朝,青楼这一个行当是得了朝廷许可的,打开门做生意,讲的还是金钱往来,达官贵人不少,是以明面上还是得遵循价高者得的规矩。
梳拢这日黄昏,庆南春的门口漆柱边,老鸨换上了一件红色马面裙,翘首迎客。
周风一身销金云玟团花直裰,略胖的身子,鼓着圆肚,手袖边缘的金线亮闪闪的,晃得经过的人都眼睛疼。他长得五大三粗,面露凶相,眼角还有一道大疤。
此次来自是为了包下他前个月就看上的潇潇姑娘,凭他户部尚书内侄的身份,那是势在必得。
老鸨一看他穿金戴银的模样,就笑弯了眼,吩咐小厮将他带至二楼雅间,秦衍正是此刻到,恰巧没与周风打上照面,虽说,他就是为了周风而来。
“苏公子,二楼的雅阁已经开好了,我带您上去。”老鸨笑眼盈盈地看向秦衍,这次倒是没带那个小娇妾啊。
诶,老鸨眯了眯眼,不对,还是带着,只不过没如上一次那般抱着。
而是跟在后头,身上的玄色大披风裹的一丝不透,只露出了那一张俏生生的小脸。
老鸨儿见多了世面,知道有些男人的占有欲啊,是真真厉害...
苏宓走在秦衍身侧,左边是秦衍,右侧是陵安,后面还跟着一个冯宝,将她围了个遍,三个男人的势压,直接隔开了那些不怀好意投过来的视线。
她低头看了看被披风围裹起来,密不透风的自己,虽说现在不是五六月,但这一路上,轿子不比马车那般宽敞,她的背上都闷出了一层汗,可是督主要她穿的,她又不能卸下...只能期盼等着上楼了。
有了上一次的交情,老鸨没有再问东问西,直接利落地将人带到了二楼。
庆南春主楼共有四层楼,唯有第二层用以贵客竞价的房间没有设环廊,因此临窗往下便能看到一楼大堂。
苏宓进门时粗粗略过一眼,比起上次那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地方,这里要正常了许多,不过就是临窗的四角桌椅,屏风条几,倒不像是青楼,而是茶室了。
这次秦衍没有锢住她的脚步,但她依旧是安分地坐在桌边他的身旁,跟着一起从窗槛往一楼大堂看,冯宝和陵安则分立在秦衍两侧。
往下看,站在大理石高台上的是老鸨,周围廊道下挂着的红灯笼,映照着整个庆南春的大堂华彩通明。
开场奏曲声渐起,缓缓走上来的是一排水灵灵的姑娘们跳着蝴袖舞。苏宓只看着觉得好看,但常来这梳拢的客人就知道,这些是下一期梳拢的候选,借着这开场造势看看众人的反应,也可以教老鸨心中选定几个人选。
那些姑娘们云袖轻摆,纤腰慢拧,遮着并不能掩住丽色的轻纱,舞步曼妙。二楼皆是些有身份的,声音还不明显,一楼堂下的哄抬声,却是喧闹的很,一下子带起了晚上的气氛。
待一曲舞毕,这次梳拢的五位女子终于是款款而来。她们并未戴面纱,依旧梳着少女的发髻,额间一点朱红色花钿,巧笑盼兮。
一眼望过去,最后一个的姿色是最为浓艳的,瓜子脸上生的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双眸含笑地扫过下面一圈儿时,那媚态天成的样子让原本的聒噪的人群立刻就没了声音。
“督主,最右一个便是周风要的女子。”陵安出声道。
“嗯。”
老鸨看着众人神色,满意地扭着腰走到台上,接下来自然便是讲价的时候了。
她向场中几个人递了眼色,那些个专门哄抬价格的便心领神会的配合起来,从第一个青绸开始,场上渐渐开始鼓噪。
苏宓浅浅打了个呵欠,她是不知道梳拢要如此久的,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似乎才刚刚开始,她百无聊赖地趴伏在桌上,看着看着竟然就睡着了。
待醒来时,苏宓闻到了秦衍身上的清冷香气,抬头一看,是他瘦削精致的下颚,以及他与冯宝说话时,喉咙传来低颤的震感,让苏宓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她是睡着了被督主挪进怀里的么。
她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陵安和冯宝,不好意思再赖在秦衍的身上,
“督主...我能不能在房里走走..”
似乎正好快轮到最后一个的竞价,秦衍低头看了她一眼,“不困了?”
“嗯..”
...
楼下是隐隐爆起的哄价声,苏宓则在房里随意地四处看看。
屋室不大,苏宓原本准备随意转转就回去坐着,谁知,长几上的一个蓝釉瓷质花瓶教她停住了脚步,面色也跟着咻然绯红。
那素色的骨瓷瓶身上,勾勒的竟是两个赤.裸半身的男女交缠一起的画面。那女子的情态似是欢愉又似是痛苦,不知为何,这画面让苏宓联想起那日在暗香楼听到的呻.吟声。
苏宓心里像揣了一个扑蹬的兔子,耳朵根都发烫起来,一路烫到了脚心,男女之间难道是要这般亲密才是最开心的,那为什么她和督主成亲那么久,上次只是替督主抆身,他都那么生她的气。
苏宓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些,又好像没怎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