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清语气淡淡的,倒不见先前的激怒。左庆之咽了咽唾沫,只能如实禀来:“殿下,属下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就是每年给殿下再种下毒的时候,都会有人试药。那个时候,药房除了属下,就还有一个试药人,也只有那个时候毒才可有落到外人手里。”
“嗯,所以你就是告诉我,试药的人也不在这世上了。你还是不知道这落到外人这个外人是谁?”
左庆之被问得冷汗直落,重重磕下头去:“殿下!属下真的没有包藏祸心!说句大不敬的话,属下若真要作乱,何必那么麻烦,可能这么些年早就没了殿下您了。”
“你倒是敢说。”赵晏清闻言冷冷看过去。
但这话是对的。
左庆之要做什么,齐王早死了,根本不必要他兄长再废心思。
可还是有问题的,他重新坐回太师椅中,问道:“我在回京前毒发了一回,然后没了意识,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这前他一直忽略了齐王是死了,自己才附到齐王身上一事,这个死是怎么死的。
提起这事,左庆之心中越发不安,磕头回道:“殿下先前染了风寒,但解药有一味是和风寒的药相冲的,属下再三提醒过殿下要分开时辰用药。但那天殿下却误算错了时间,这才诱发了毒性,殿下本就体虚,一下未能承受住。”
误算错时间?
齐王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然后把自己毒死了?!
怎么可能。
“我服药的时候,谁在我身边?”
左庆之回忆着,摇了摇头:“那日殿下心情并不好,无人在跟前伺候,连永湛都被殿下赶出来了。”因为陈家还是坚持对睿王对动了手,那天永湛跟他担忧地唠叨了半天。
只是这事后来也没追究,怎么又提起来了。
左庆之想到什么,惊恐抬头看向赵晏清:“殿下,那天是有人进了屋,让你提前用了解药?”
赵晏清根本没有这段记忆,要是知道,他就不问了。
他木着脸:“肯定还是有人要暗害。”齐王不可能自己就吞下了那解药,反倒成了要命的毒|药。
左庆之就打了个激灵,虽然已经明白齐王身边有内鬼,但这会却觉得不寒而栗。
“殿、殿下。属下总觉得,那个潜伏的人应该还不是被殿下重用的,不然太子起疑是殿下动的手,就能直接呈上罪证了。”
他们派出去军营的是死士,联系也没有书信,都是口传。要出事,在口口传信的时候,就能把他们抓住再顺藤摸瓜,睿王就不可能死,他们这连陈家都会被连根拔起。
所以对方的人其实还没有真正渗透到他们身边。
赵晏清听到太了二字,呼吸一滞,眼中光芒有几许黯淡。不管太子的人有没有渗透齐王府,但太子绝对知道齐王要杀他的事。
“我知道了,你去继续假意和太医研究拔毒的办法,然后让太医来动手清毒。”
他似有些疲惫地站起身,揉着眉心吩咐一句,转身往内室去。
左庆之看着他身影消失,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险些瘫倒爬不起来,后怕地去找了还守在府里的太医。只要主子不要他的命,让他学狗取乐他都愿意!
在生死面前,左庆之发现自己的骨头软得很。
赵晏清回到内室,就看到永湛在炕上要爬起来,他抬手制止了,自己不作声到了案后坐下。
永湛伤的这两天都被留在屋里,还睡了他们王爷炕,实在是心惊胆颤又感动。他们王爷最近越来越喜洁,愿意让给炕他睡,说明他们王爷还是很关心他的。
赵晏清坐在书案后沉默了会,发现永湛感激的目光。他面无表情看着一脸‘我给您做牛做马的心腹’,淡声说:“过了明天,把炕上的东西全换新的,还有你那晚趴在上面的地毯。”
一脸感动的永湛表情碎裂,打脸不要那么快。
次日,赵晏清天蒙蒙亮就起了身。
身上已恢复力气的永湛哪着爬起来,带伤劳作,伺候他更换朝服。
今天是赵晏清以齐王身份第一次上朝,今天起,他就到工部兼任。
当他迈进久违的金銮殿,身姿笔值站到太子身后的时候,所有大臣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有探究、有善意、也有淡淡的,带着局外人看戏的心情。
这些目光似锋芒,他却巍然不动,面上无悲无喜,向神色温和的太子躬身行一礼。
“以后四弟要费心了。”
太子看着他缓缓直起的腰,唇边带笑,目光却毫无温度地落在他面容上。
赵晏清微微一笑,照入大殿的阳光暖暖映在他侧颜,眼里亦没有情绪,凤眸深杳沉静。他说:“弟弟谨遵太子皇兄之言。”
在兄弟短暂的交谈中,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帝王临朝。
太子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跟着百官一同跪下,赵晏清亦缓缓跪下,叩首的时候看到自己冷漠的面容就清晰应在金砖之上。
齐王上朝第一天,就有惊天消息把大臣们炸得许久不曾回神。
明宣帝让兵部与万鸿羽当朝说明了睿王身死有异,牵涉逆臣陈王旧党,追封睿王为睿亲王,明日以亲王仪制下葬。
此事让朝臣哗嘫。
赵晏清一直担心被查到身上来的事急转而下,不知该庆幸自己运气还是别的,心情复杂的垂眸听着大臣们低声议论和愤慨,余光又扫到太子半隐在袖袍下的双手慢慢攥紧成拳。
他心里的情绪在这瞬间却化作了平静,脊背越发挺直,却未曾察觉自己袖中的手,也慢慢握成了拳。
睿王死因有异要暗查一事,仿佛是一个沉重的石头落进湖面,然后激起了大片浪花,最终却又缓缓平静沉没。
陆大老爷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心情,好像先前查的所有一切都成了笑话,全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