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学堂落针可闻,李弘脸上并没有出现学子心中害怕的震怒,相反是冲梁孝仁竖了个大拇指以示嘉许,然后在学堂中间来回踱步,缓缓说道:“制度是一方面,朝廷建立一种制度需要的时间,可不是像我们这般,只要经过讨论就足以实施,你们确定你们经过刚才一番讨论,你们的想法已经成熟了吗?”
宇文融站起身说道:“回太子殿下,如果您说的那种制度能够建立起来,我们刚才短暂的讨论足以应付每年的灾荒,使百姓不再因为灾荒而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李弘走到宇文融跟前,嘴角的一抹坏笑渐渐浮现,这个笑容太熟悉了,无论是宇文融还是王勃、杨炯,还有刚才的梁孝仁,都同时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冷,难道自己漏算了什么不成?
“一直以来我都告诫你们,高度决定你们看问题的全面性,角度决定你实施方法的正确性。可惜,你们到现在还是没有达到我的标准。还有一年你们就将离开崇文馆,你们是最早进入崇文馆的一批学子,如果你们就是这样的水平,东宫的脸面可就要被你们丢尽了。无论你们谁,出了崇文馆后,是准备朝廷的科举,还是选择我给你们提供的职位,不,我不会要你们的,达不到要求。”李弘嘴角的坏笑更盛,再次走到上官仪身边。
上官仪也是一脸疑惑,这些学子已经考虑的很周到了,为何太子还不满意?
“敢问太子,他们的考虑臣都觉得已经面面俱到了,为何您还不满意?”上官仪此刻不以先生身份问,而是以臣的身份。
显然说明了,他对这个关于百姓灾荒,如何度过的问题也颇为关切,所以才会以臣的身份来问。
“一个小小的竹竿、一道弯弯的河水可以让你们看清楚洪灾、雪灾的大小,但你们真的以为一场天灾,只是百姓缺衣缺食,流离失所?雨水、大雪漫天封路,你们如何把这些运送到百姓手里?又如何来确保百姓在收到你们送来的衣食后,有足够的能力来用度?大灾过后必有瘟疫,这些你们考虑到了吗?救灾的人员从何而来,所有的衣食用度从何而来?百姓无家可归后又该如何?水灾、雪灾人力不可为时,救济的百姓如何安置?幼童、妇女、老人,行动不便者,又该如何?”
李弘眼睛扫视着所有人,继续缓缓道:“无论是哪一种天灾,想要以人力抗衡,我们所要做的,就如同应对一场严峻的战争,有时候甚至比战争还要费时耗力、死伤也会更多!这绝不仅仅是衣食可以解决的,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不过很感谢宇文融你提出的这个假设,我决定,上官先生,就把这个当成是这一个月的课题吧。一个月后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自己就在嘉福门外,背着‘我是笨蛋’的牌子站立两个时辰。”
看着底下默不作声,显然是愿意接受这个新鲜的课题,李弘嘴角的坏笑渐渐隐去,再次说道:“不怕有问题,就怕我们察觉不到问题出在哪里?在坐的有攻于诗词的,有专于药理的,有像宇文融、梁孝仁这般,一直盯着正在修建的大明宫两眼放光的,可你们确定你们能够独当一面了?大明宫给你俩一面墙,以你们现在学到的学问,我不认为那面墙下可以安全的屹立不倒。”
第54章 无法无天
“多谢太子殿下教诲。”众学子齐齐出声说道。
他们现在如此佩服李弘,表现的毕恭毕敬,除了因为李弘是太子外,也因为李弘用他的博学,征服了这些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的学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儿就是,李弘给了他们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空间,脱去了他们身上文人士子的拘谨与迂腐,让他们每一个人身上,引以为傲的优点都有了释放的空间,不再拘泥于他们在先贤学问上的理解跟探索。
“实践是检验一切真理的唯一标准,无论你们说出什么样儿的宏学理论,我都尊重,想要实验,我都给你们提供资金、物品。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翘楚。’每一个人都不可能博学多才,只希望你们精于你们喜欢的一道,在这一途上走出你们大胆探索的一条路径来。先贤为我们提供了基础,为我们开创了一条路径,但如果我们走到头是一片荆枣又该如何?我们回头吗?不!我需要的是你们继续走下去,开创出自己的路来给后人走。”李弘凝视着所有人,郑重地说道。
“谨遵太子殿下旨意。”众学子再次同声说道。
李弘把崇文馆里的五百人分成了十个班,并没有像上一世那般分出科目,而是一同在一起当成了大锅烩,他想看看,如此参杂,到底最后能出现什么样儿的结果。
何况,现在的师资力量,也不允许他作出分科的决策来,也只能够按照现在的即行方针,解放他们的思维,让他们更多的敢于去探索,不去畏缩前人留下的成果。
一个班五十人,同年的为两班一百人,十个班按照天干地支的十天干来分班,甲乙丙丁戊,等学子升到了乙班,也就是现在宇文融他们这一班后,会有大量的实践机会,让他们展示所学的一切。
等到了甲班,则需要他们写出一篇自己思想的文章,李弘则会根据这些,来筛选自己需要的人才,剩余的可以安置在太乙城,也可以自己选择科考,甚至也可以推荐给其他人等。
拼音、标点符号、简单的数学、物理等学科,他们则是第一批已经完全掌握的人。以宇文融、梁孝仁两人为首,对于物理以及数学就展现出了狂热的兴趣。
宇文融的爷爷宇文恺,可是长安城的策划者以及运河的设计者,隋唐大运河运用了大量的,在这个时代先进的数学方法。
因此,这两个人在这方面像是有遗传般,对这些展现出了极其大的兴趣跟天赋。
王勃、杨炯现在跟着上官仪,在为汉字作注上,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这也归功于他们当初,读了很多的圣贤书这个基础。
不知不觉,李弘在崇文馆晃荡到了中午,在与上官仪等先生一同用餐后,便回到了东宫。
任劳任怨此时已经在等候,两人相较于前几年的土包子形象,已经有了天差地别。
相同相貌的两个人,看起来精气十足,脸色红润,浑身充满了精气神。
此刻,他们已经是太乙城禁区里的精英,在禁区里面享有着很高的威望。
刚刚一坐下,还没来得及问话,花孟突然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李弘脸色一冷,沉声问道:“何事?”
“太子殿下,许圉(yu念三声)师被刑部禁押起来了。”花孟抆了下额头的汗说道。
李弘紧紧皱着眉头,许圉师是东宫的太子詹事,按照唐三省六部制来看待,太子詹事一职就像是尚书省的职能部门,如今却被刑部禁押。
“可知因为何事?”李弘问道。
“回太子殿下,据说是因为许詹事之子许自然猎射杀人,而许詹事知晓此事,隐而不报,不想被御史知晓,如今被刑部禁押听审。”花孟不敢抬头。
从今天清晨起,太子爷就没有一件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兰陵公主给太子爷出得难题还没来得及过问,这又来了一道难题。
“下去吧,我知晓了。”李弘活动着脖子,神情有些不在乎地说道。
“这到底是谁呢?接连给自己出难题,到底为的是什么呢?”李弘喃喃不断的念叨着。
李弘如果这个时候提审李义府的话,自然就会得到想要的准确答案,可惜现在李义府被他下了大狱,还没来得及提审。所以他只好在父皇与母后,以及几个宗亲王等人身上猜来猜去。
李弘的故作轻松,让一旁的任劳任怨却是心里打哆嗦,今日就算是太子爷不找他们,他们也会进宫求见太子爷,因为太乙城也出事儿了。
“禁区里可有异样?”李弘抛开许圉师的烦心事儿,抬头问道。
噗通,任劳任怨膝盖一软,两人同时跪在了地上。
李弘看此情景,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也出现了。看来太乙城也是出了不小的岔子了。
“起来吧,说说到底何事?”李弘忍住心里头的郁闷情绪问道。
“太子爷赎罪,禁区甲号丢了大量的水银。”
“何时所丢?”
“昨夜丢的,今日一早白纯小姐率先发现,命我俩加急赶回来禀告您。”
“竟然能够躲过六率的守卫,然后运走水银?手眼通天啊。还有什么事儿吗?”李弘听到水银也丢失后,一下子整个人倒是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