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既然都出来了,就转转吧,回去后记住是我带你出来的就行了,无论是谁问你,都必须如此说。哪怕就是国子监、弘文馆的先生闻起来也要否认,你也必须说是我带着你出来的。”李弘看着远处的贺兰敏之跟几个同行的人早已经等候在路边,说道。
“那不成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吗?”高安扭头看着他说道。
“那又如何?只要你这样说,他们就算是都不相信,也会选择相信的。”李弘说完后便不再理她,让她跟着自己,总比混在众学子当中好,到时候万一有人怪罪下来,最起码因为自己的庇护,可以让她安然无忧。
至于李贤等人,就由着他们去吧,自己管的多了,恐怕没等回去,小报告就已经打到父皇、母后那里了。
临水亭与水殿一水之隔,众学子与贺兰敏之选择的地方正好隔水相望,稍微大声一点儿说话,两边都能够听的清清楚楚的。
众人皆落座,白纯紧紧挨着李弘坐下,贺兰敏之眼疾脚快的要挨着白纯坐下,却被站在李弘身后的花孟拦住了,伸手指了指李弘十步之外的对面说道:“坐对面去。”
“怎么?难道我堂堂皇家贵戚都不能挨着自己的表弟坐了?真以为跟着太子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贺兰敏之盯着花孟说道。
“太子爷让你坐对面去。”花孟还是淡淡地说道。
贺兰敏之看花孟态度如此强硬,便望向已经坐下的李弘,只见李弘正对身体另外一边的高安说着什么,并不理会他跟花孟的对峙。
然后便看见高安向对面的临水亭招了招手,示意其他几个宗室公主过来坐到这边。
李弘看也不看与花孟僵持的贺兰敏之。夏至四女正忙活着,把贺兰敏之带来的丰盛食物,摆放在李弘面前的案几上。
“弘儿,为兄与你多日不见,想与你挨近些坐,正好也诉诉这段时间的苦衷。”贺兰敏之看花孟态度坚决,而李弘像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于是只好再次厚着脸皮说道。
“坐对面也可以啊,这里没有外人,都是我的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吗?”李弘在案几上挑挑拣拣,头也不抬地说道。
此时,临水亭那边已经开始作诗,而王勃因为要回家乡,加上他年少成名,文采斐然,自然是成了众人的焦点,众人便开始让他先作诗。
而众学子也因为今日游曲江池,需要做一首诗回去交与先生,所以也希望能够从王勃身上找到一些灵感。
王勃欣然同意,独自坐在那里望着湖水便开始整理思绪,众人也便不再打扰他,开始小声讨论着下一个该谁来作诗。
“哎呀,对了,出来前先生让每人作首诗回去的,不然定会被罚。”高安早已经破涕为笑,看着对面的情景,突然间想起来了这次出游还是带着任务的。
“那你就作呗。”李弘爱答不理地说道。
“我想不出来。”高安把脑袋瓜往案几上一磕,无奈地说道。
“不如这样,让贺兰公子帮你作首诗如何?长安风流士子第一人,可不是浪得虚名。”白纯喝了一口茶水,淡淡地说道,但眼神却始终不望贺兰敏之一眼。
贺兰敏之眼睛一亮,美人儿主动跟自己说话了,两眼如草原狼般充满了兽性看着白纯,谦虚道:“不妥不妥,赋诗一道非在下所长,但如果白娘子对曲江池感兴趣,在下倒是可以为白娘子解惑。至于赋诗嘛,弘儿当为少年第一人,有他在此,在下岂敢赋劣诗献丑。”
白纯静静的喝着茶,继续双眸放空,不知道看向何处。对于贺兰敏之的话语,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心里却是恨不得掐死李弘,来水殿的路上,李弘竟然让自己色诱贺兰敏之,说什么好多找些罪名!
他的罪名还用强加吗?光是查出来的那些已经是罄竹难书了。
跟随着贺兰敏之一起的几个纨绔子弟,看贺兰敏之身上少了一些桀骜不驯,多了一些拘谨,碰见了喜欢的娘子竟然都无法靠近。
这让他们都感到大大的惊奇,向来在女色这方面无往而不利的贺兰,这次眼看着就要失手,刚才跟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显然是无法实现了。
同时李弘的身份在他们心里也是呼之欲出,毕竟在长安城,能够让贺兰敏之夹着狼尾巴,不露兽性的人可是屈指可数啊。
感受到贺兰敏之灼热目光的白纯有些不自在,暗地里伸手在李弘腰间的细肉处,狠狠的掐了一下,嘴唇都快要紧贴李弘而多了,低声说道:“奴婢做不来,您换个人吧。”
看这白纯红唇紧贴李弘耳朵细语,贺兰敏之恨不得自己能够取而代之,如果自己是太子该有多好啊!
第69章 万般皆下品
就在李弘这边还为谁先作诗争论不下时,对面传来了王勃的声音,经过一番的思索,王勃已经胸有成竹,朗声说道:“那弟子就抛砖引玉,还望先生训示。”
王勃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李弘听的,李弘微笑着点了点头。初唐四杰之一,自然不是白叫的,就是不知道,他今日所作的,会是留芳后世的哪一首大作。
王勃清了清嗓子,再次琢磨了一番后,一阵微风让湖面波纹荡荡,于是朗声道:“肃肃凉风生,加我林壑清。驱烟入涧户,卷露出山楹。去来固无际,动息如有情。日落山水静,为君起松声。”
王勃语音落,临水亭与水殿众人也是寂静无声,没有人因为王勃的这首《咏风》而大声夸赞,反而是都在默念回味,并眼睛齐齐的望向了李弘。
无论是临水亭的众人,还是水殿的众人,都知道,在这里除了年少成名的王勃、杨炯外,太子也同样是素有神童美誉,虽然所作诗赋不多,但每一首也都是旷古绝今之作。
此时,自然是轮不到他们先来品味,何况以他们的水准,也不敢在太子、王勃、杨炯三人跟前冒昧品评。
现在只有太子这个神童发声后,或者是为这首《咏风》定调后,他们才能够说出自己的看法,或者是跟着附和美言几句。
所以,众人不由的视线都齐刷刷的,聚集到了太子身上,竖起耳朵倾听着,太子会如何品评这首绝佳的《咏风》之作。
“‘加’字有斟酌,‘寻’字有妙趣,‘君’字……遥应我,四个字:有情有义。”李弘放下手里的吃食,看着王勃同样一脸期盼的神情,夸赞道。
“多谢先生夸赞。”王勃躬身行礼道。
“好诗啊好诗啊,不愧是素有神童之誉的王勃,能得到先生夸赞,王勃你也该满足了。”不远处,突然间传来的中气十足的一个男子声音。
李弘并未理会是什么人,会在自己说完后立刻跟上加以评价,因为高安正拽着自己的胳膊,让自己帮她解释这首诗的妙处在哪里。
李弘不理会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两个人,对高安跟白纯解释道:“肃肃出自《后汉书列女传董祀妻》的:‘处所多霜雪,胡风吹夏起,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是用来形容风声的。而动息则是出自《隋书天文志上》中:‘生灵因动息,寒暑由其递代。’也有借用《抱朴子畅玄篇》中的:‘动息知止,无往不足。’松声你知道出自哪里吗?”李弘突然间问正津津有味听他讲解的高安道。
高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像看鬼般惊愕的看着他,喃喃道:“你怎么知晓的这么多?每次受学你都是在睡觉好不好,为什么你都知道?”高安一边说一遍摇头,显然并不知道松声的出处。
李弘并未想到自己对高安的解释,引得众人继续看着他做倾听状,就连刚才不远处走近的两人,也是一脸想要继续倾听他品评的样子。
于是李弘看了一眼高安,继续淡然说道:“受学时,虽然我在睡觉,但是我带了脑子,而你虽然人在受学,但脑子却被你放在了别的地方。”
一番话不单使得高安对他怒目相视,就是其他宗亲兄弟姐妹,也开始把不满露于形色。
众人不由忿忿的心里念道:太可恶了,凭什么他天天受学睡觉,却能够把这些都记在心里,而自己每天受学,先生的每一课都不曾落下,怎么学识,还不如这个三天有两天请假,一天睡觉的太子,真是太气人了。
高安的威胁李弘都不当回事儿,其他人的忿忿表情自然更是被他忽略了,看着王勃淡淡说道:“松声出自楚宋玉的《高唐赋》:‘俯视峥嵘,窐寥窈冥,不见其底,虚闻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