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你就看那女仙子,那俊俏的模样儿,这……谁家的闺女比的上了?一定是童男童女下凡降临咱们村子了。”
“但……女仙子的夫君呢?要是仙人的话,会拿着他那个黑乎乎的弓弩吓唬咱们?跟土匪……那个让二妞受学?”土匪二字硬生生在老人的瞪视下憋了回去,诺诺地说道。
“就是,那是童女仙子倒是挺像的,可那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神仙呢。”
李弘自然是听不到这些人的小声议论,何况他听到了又能怎样儿?
此刻与裴行俭顺着溪流往前行,尉屠耆双眼布满了血丝,带着十名亲卫队,以及花孟、惊蛰、猎豹三人,紧紧跟在后面。
无论李弘如何命令,这些人都是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次离开李弘身边了。
这一次被人袭击,听从了太子殿下的安排调遣,已经是让他们长足了教训。
此时此刻,不光是他李弘,就是白纯旁边,除了一头狼以外,同样也是二十名兵士,走到哪跟到哪,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她。
李弘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身后十步之远的那些人,无语的摇了摇头,清净日子刚过了没几天,这就又要开始这前呼后拥的日子了。
不过他也理解尉屠耆等人的谨慎,这一次怕是把他们都吓破了胆儿了,让他们再来一次的话,恐怕还不如杀了他们容易一些。
不再理会身后的尾巴,与裴行俭缓缓踩在松软的雪地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白雪被挤压的声音:“老六哪日大婚?可定了日子?”
他又是近一年没在长安,自然是对李贤的大婚日期不可能知晓了。
“殿下,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裴行俭面色严肃,盯着脚下的白雪,沉声说道。
“关于老六的?”李弘侧首问道。
“是,关于沛王的。”
“说吧。”李弘望了一眼远处,要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啊。
裴行俭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下思绪后,继续沉声说道:“殿下难道真打算成全沛王大婚?依臣之见,如今沛王丝毫不顾及手足情谊,处处与殿下为难,殿下却是处处忍让,如此下去,朝堂之上怕是不少臣工,会对此有看法。荥阳一事儿,哪怕臣等不细细追究,都知道这是沛王所为,如今沛王急于在您之前大婚,其目的跟野心不言自明,殿下如果再如此忍让下去,就算是臣理解殿下的苦心,其他臣子不一定能够理解殿下对手足情谊的苦心啊。”
“那么依你之见呢?”李弘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叹口气反问道。
“阻止沛王大婚,而后全盘向陛下、皇后禀奏沛王的罪责,臣等也会请奏陛下,按律对沛王论罪行处。您是陛下与皇后看好、且鼎力支持的大唐储君,东宫太子,这些年您的文治武功,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民间百姓,或者是陛下、皇后眼里,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大唐想要绵延百年……”
“停停停,别说客套话,说点儿干的,这些客套话不是你该说的,谁教你的?”李弘笑了笑,打断裴行俭的话说道。
“不曾有人教臣如此说,是臣发自肺腑之言,如今大唐盛世繁华,唯独只有您可以保的我大唐继续繁华昌盛下去,这些不光是臣的看法,同样是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的期盼,所以臣请求殿下,为了我大唐繁荣昌盛、为了我等臣子能够安心于朝堂,请殿下……支持臣等联名禀奏陛下,废沛王为庶人,流放三千里!”裴行俭文武双全,此刻身上少了那一股儒雅之风,多了一份凌厉狠辣之势。
李弘不出声,望着那溪流一个拐弯处,经过四夜三天的大雪,都不曾冻上冰面的涓涓细流,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道:“历史上,当年母后登基为帝时,是不是同样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是不是走到了权利的巅峰之后,很多事情已经不是由她说了算了?而是就像自己现在面对的形式一样,臣服于自己的臣子、势力、集团,就像是洪流一样,开始在背后主动推着你,让你不得不继续前行了呢?”
第627章 裴行俭的忧心
五代十国末期,赵匡胤、赵普、陈桥驿密谋策划、发动兵变,从而成就了着名的历史事件:陈桥兵变。
而这一事件导致的便是后周走向灭亡,新生大宋建立。
赵匡胤当初不也是在众将领的簇拥下,最后被将领把一袭象征着,只有皇帝才能黄色袍子披在了身上,从而建立了三百年的宋,同时,也给世人留下了一个成语:黄袍加身!
“荥阳郑氏的罪名做实了吗?查清楚了吗?”李弘再次忽略掉裴行俭的请求,淡淡的问道。
“只是一味儿说是殿下您打压五姓七望,所以心怀恨意,于是暗地里收买了荥阳县令张大安,联手设置了这个局。”裴行俭想了下说道。
这一切都不过是表面上的而已,就仅仅凭借他荥阳郑氏,跟荥阳县令张大安,怎么可能设置这么一个严密的局!
何况,那运河之上的清淤事宜,便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做的了主的,这里离洛阳又不远,没有人暗中指使才怪了。
只是因为殿下下落不明,让他无法安心的审案,变交给了刑部如今在审讯。
“大理寺没想过接这个案子?”李弘突然问道。
裴行俭皱了皱眉头,想了下说道:“在臣出发来此之前,并未有任何大理寺的文书递交给刑部,或者给臣。”
“狄仁杰这是心知肚明啊,他是在观望啊。”李弘点点头,叹气道。
狄仁杰这一招儿看起来好像是无动于衷,不过也算是在关键时刻,相信了自己。
最起码他没有第一时间想要插手此案,说明他愿意让自己来审讯,从而看自己是不是会对老六下死手。
如果自己还一味儿维护老六的话,狄仁杰就有可能听从母后的旨意,或者是重新提审此案,或者是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总之,立场看着不明,但隐约却已经选择好了站队方向,听从母后、仰望自己这一方向,不闻不问,态度模糊,手法却是鲜明。
“御史台李峤呢?”李弘继续问道。
“上书弹劾了荥阳郑氏、博陵崔氏等,张大安在之前就一直被他弹劾,但陛下一直没有当回事儿。”裴行俭说道。
“那就再缓缓吧,过了元日?或者是大婚之后吧,此事儿急不得,何况一个人成亲前与成亲后。”李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继续说道:“肩膀上的责任跟压力是不同的,明白?”
裴行俭愣了一下,显然是无法一下子意会殿下此话是何意。
但略微一沉思后,立刻明白了李弘的意思,神色之间一喜,急忙行礼道:“是,臣遵旨。殿下深谋远虑,臣等不及。”
“这不是深谋远虑,是事情顺其自然的发展到了这一步了,云中、吐蕃、安东,考虑考虑做一些文章,格希元、史藏诘想必你也清楚,云中这一块儿,看看老七李哲什么想法儿,既然要做,就做到面面俱到,不留任何机会。”李弘继续往前走,蜿蜒而下的小溪,时不时有几处无法冰冻的地方,发出清澈的流水声,在雪后的山间,听起来格外悦耳。
“是,殿下。臣明白。”裴行俭神情振奋,这说明殿下不是只懂的一味忍让,而是心中早就有了计较。
可不是,如果沛王还未大婚,其身份就是一个未成年的皇子,如此论罪的话,以陛下宽厚仁慈、优柔寡断的性格,加上这些年一味追求的皇室宗亲和睦相处的目标,怕是到时候不过是训斥一顿,或者是贬到偏远州府任职大都督了。
如此一来,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了,让沛王远离了自己的视线,岂不是更让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暗地里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