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落到顾泊远手里,什么都好商量。
三人回城,穿过南雀大街,马车驾轻就熟的驶向威严肃穆的府门,管家早候在门口,不待他们下马车便迎了上去,忧心忡忡道,“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府里乱了套了,宫里派人传消息,让夫人带着六少爷进宫请罪,裴夫子在宫里晕厥好几回了。”
管家是顾府的家生子,夫人不管事,顾越皎在京,大事小事皆顾越皎拿主意,他愁眉不展道,“府里有些管事蠢蠢欲动,去寿安院表忠心都不下两回了,大少爷……..”
顾越流心知在劫难逃,那唯一的救命稻草都被顾越皎给拦了,他大哭不止,“大哥啊,我不想死啊,你要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顾越白听着和自己的事情无关,松了口大气,拍着顾越流的胳膊安慰道,“六弟,你别怕,大不了我找娘,皇上怕咱娘。”
听听,多嚣张啊,顾越皎一记冷眼扫过去,顾越白乖乖闭了嘴,见状,顾越流哭得更伤心了。
“四弟,你的事儿我稍后再跟你算,六弟,回屋换身衣衫,立即随我进宫。”裴夫子五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在顾越流身上撒气,郁结难舒。
顾越流边哭边抹泪,乖乖换好衣衫,拽着管家的手不肯松开,“福叔,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声音沙哑哽咽,别提多可怜了,看着他长大的福叔跟着抹了两滴泪,“六少爷您别怕,待会我就去别庄找夫人,她在,外人不敢欺负您。”
顾越流还是哭,“大哥不让找娘。”
福叔噎了声,拿不定主意了。
顾越流哭哭啼啼跟着顾越皎进了宫,哭声至宫门才停歇。
“夫子,朕已派人去侯府,定会给你个公道。”皇上坐于雕花紫檀椅上,冷硬深邃的五官略显清冽,说话时,差宫人继续添茶,抬眉扫向殿门处,眉梢隐有不安。
裴白直身而坐,将皇上的神情看在眼底,端着芙蓉白玉茶杯,迟迟不动,茶水飘着几片茶叶,如轻舟泛湖,优雅自得,他凑到嘴边,轻轻抿了口。
不一会,顾越皎和顾越流姗姗来迟,皇上急言训斥几句,听得顾越流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模样,时不时拿黑白分明的眸子楚楚可怜望着裴白,像是裴白暗地告状似的,气得吹裴白胡子瞪眼,当着皇帝的面,又不敢多说,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别提多精彩了。
皇上训得差不多了,转身朝裴夫子道,“裴夫子,边关动荡,侯爷日理万机,此事暂且搁置,待侯爷回京再做定夺如何?”
颇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味。
顾越流大喜过望,双腿屈膝,跪拜道,“皇上圣明。”
语气爽朗流畅,无不透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
裴白铁青着脸,但看顾越流逃过一劫,喜不自胜,他只觉天旋地转,眼神模糊,头一歪,再次晕厥过去。
☆、妈宝005
太医扎针半个时辰后裴白才悠悠转醒,见皇上出言维护,满腔愤怒无处发泄,眼神阴测测的望着跪地不起的顾越流,咬着后槽牙走了。
身形刚直,步伐沉重,仿若马蹄跺着地面,恨不得跺出个坑来。
看得顾越皎眉头紧蹙,怒火丛生朝顾越流道,“夫子身体不适,还不快扶他回去歇息?”
裴白在读书人中地位高,顾越流得罪他,往后在书院会吃更多苦,他先一步伸手搀扶摇摇晃晃的裴白,却被裴白甩开,“卑职身份低微,人微言轻,别脏了顾侍郎的手。”
言语尽是疏离和冷淡。
顾越皎送他出宫殿,心有补偿道,“我听闻巴蜀有种名花,花瓣晶莹透亮,花香淡似无味,生于人迹罕至的深山,入夜能照明,仿若萤火,被推崇为月亮花,胞弟顽劣,毁了您心血,我愿意为夫子寻其花苗,还望夫子原谅胞弟一回。”
裴白捋着胡须,几不可查冷哼了声,月亮花只在古书上有过记载,他问过巴蜀中人,从未见过,真假还不可知,顾越皎好大的口气,他肯送也要看他肯不肯收。
顾越流耷拉着耳朵,仓皇的抬头,但看顾越皎俯首帖耳,态度跟低声下气的下人无甚区别,撇嘴道,“大哥,您也见着了,夫子看不起,您又何须强人所难。”
“住嘴。”顾越皎回眸,恶狠狠倪了顾越流一眼。
裴白脸色一沉,拂袖而去,顾家几个儿子被养得目中无人,实乃京中纨绔,于这种人,多说作甚。
虽月亮花难得一见,但他还不会为了那传闻中的花而恩怨不分,顾越流顽劣不堪,仗着侯爷有赫赫军功而嚣张跋扈,实乃京城祸根,他怒气冲冲回府,差侍从研墨,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大字批.斗之词,命人送往边关。
顾越流不知大祸将至,出宫后火急火燎奔去别庄,添油加醋指责顾越皎欺负他,请夏姜芙为他做主。
暮色.降临,凉风习习,穿过窗户,带来丝冰凉,夏姜芙净了脸,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秋翠在她脸上涂涂抹抹,顾越流腮帮子气得胀鼓鼓道,“娘,您该好好说说大哥,裴夫子虽有功名但无实权,他是堂堂刑部侍郎,何须忌惮......”
夏姜芙没吭声,待脸上的花露抹匀,她吩咐秋翠道,“暂时到这,你下去,我和小六说说话。”
她穿了件梨花白的褙子,下系着嫩绿色缠枝绿芽罗裙,素净不失富贵,满头珠翠,明艳端庄,瞧着便是慈善之人,几个儿子最听她的话,偏偏她不吩咐他们做事。
秋翠微微福身,掩了半扇窗户,徐徐退出门外。
少许的风吹动门帘的珠子,碰撞出清脆的声音,顾越流双手趴在梳妆台前,深黑的眸子尽是期待,“娘,您是不是无聊,我陪您下会棋?”
他们几兄弟的棋艺都是夏姜芙教的,五岁之前,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夏姜芙下棋了,夏姜芙懂很多,会和他讲许多外边的见闻,仿若身临其境似的,有平淡碌碌无为的渔夫,有十年雪花银的知府,有尔虞我诈的大臣,也有四面楚歌的帝王,每一个故事新奇动人,他最爱听了。
夏姜芙对着镜子推了推下抿的嘴角,语气平平,“我们不下棋,说说你大哥低声下气的事,平素你常说大哥对你严苛,伺机公报私仇,那他在裴夫子跟前吃瘪,你该幸灾乐祸才是,为何抱不平?”
顾越流生了张瓜子脸,轮廓清晰,一双眼格外有神,他缩了缩手臂,眼睛挪向别处,夏姜芙敲了敲梳妆台,他不情不愿道,“在家对我们凶巴巴的,出门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看着心头不爽。”
“他为何出门就焉了?”
顾越流极不想承认一件事实,但被夏姜芙嘴角温和的笑闪了闪,话脱口而出,“我摘了夫子的花,他想在夫子跟前为我求情。”
话完极为别扭的转过了脸。
夏姜芙摸摸他的头,指着边上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说,“这么说的话,你大哥也是为了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