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秋翠暗笑,心道,能不奇怪吗,娇滴滴的小姑娘,被顾越涵训练得跟兵卒似的,陋习改掉了,可是改过头了。
顾越涵顺着夏姜芙手指的方向注视片刻,附和道,“确实有些奇怪,少了些阳刚之气,步伐干脆,但不够稳重有力。”
夏姜芙点头,这时候,顾越流声音一转,姑娘们齐齐转身向后,面朝着夏姜芙,夏姜芙一怔,拍扶手道,“涵涵,不对啊,她们是小姑娘,莫训练成军营里刻板的兵卒了,这走路姿势再练下去,改天都能混进军营当兵了。”
姑娘们听到这话,不禁泪流满面:侯夫人,您总算发现问题症结了啊,我们不想当爷们啊。
顾越涵蹙眉,认真道,“不会吧,士兵们走路有气势多了。”
这么一说,夏姜芙想起在军营见到过的士兵,貌似真比眼前的姑娘们有气势,便没纠结于此,待姑娘们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夏姜芙又道,“涵涵啊,小六吹了这么久的口号,嗓子会不会受不住?”
“不会,六弟能连续吹上两个时辰。”顾越涵一直守着,对顾越流的事了如指掌,“六弟平日顽劣,但来云生院后极为守规矩,以身作则,陪着她们练习,半刻不曾懈怠。”
顾泊远让顾越流跟着来他还担心顾越流会闯祸,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顾越流来后,严格监督她们练习,制定了惩罚制度,谁偷懒不服管教就罚抄写文章夜里关禁闭,姑娘们心头害怕,听着口号跑得比兔子都快,不管在哪,但凡听到顾越流说话,立即稍息站直,随时能迈腿走路。
其上进心,将多少官家子弟给比下去了。
“小六爱玩了些,但却是勤奋之人,你让他休息会儿,别累着了,待会继续。”
顾越涵朝顾越流比划了个手势,口号声戛然而止,周遭忽然安静,安静得针落可闻,姑娘们像是静止了,一动不动,甚至眼珠都没转一下,直到顾越流浑厚有力地喊了声休息,姑娘们才轰然清醒,到处找凳子休息。
井井有条得让夏姜芙竖起大拇指,“小六还真是有本事,瞧瞧他严肃的眼神,跟书院的夫子如出一辙。”
书院有响铃,夫子们授半个时辰课拉动响铃,意味着课程结束,稍作休息,接着又来其他夫子授课,顾越流方才的动作,神情,将书院的夫子模仿得淋漓尽致,看不出来,顾越流真有当夫子的潜质。
“娘,您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话本子看完了?”顾越流抄着手,慢悠悠走到夏姜芙跟前,老气横秋的语气问道。
夏姜芙忙掏出帕子让他拭汗,“话本子被向春换成书籍了,今日没话本子看,你累不累,快坐下喝杯茶,别太拼了,学学你二哥,搬椅子坐着,让丫鬟撑伞奉茶,多惬意?”
说起这个,夏姜芙倍感欣慰,阴天都命人撑伞遮阳,可见顾越涵继承了她爱美的性子,有这种觉悟,白回来是迟早的事,要知道顾越涵是六个儿子中最黑的,费了好些美白膏玉肌膏才白回来些,未免他被顾泊远使得团团转,她叫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不让他风吹日晒奔波。
为了孙子孙女的肤色,她可谓操碎了心。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顾越涵自己开窍了。
顾越流接过夏姜芙倒的茶水,咕噜咕噜灌了杯,抹嘴道,“娘,没有我给她们吹口号,她们群龙无首,杂乱无章,做事没头没尾的,效果肯定不好。”顾越流说到这,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姑娘们有此进步,多亏他吹口号引导,上午下午,他没偷过懒,在他看来,他好比书院的夫子,有他守着,学生们欢欣鼓舞做功课,背书,浑身充满了干劲,如果没有他,学生们东张西望,闲聊度日,浪费光阴。
总而言之,他是姑娘们坚持下去的关键,要论军功章,他实至名归。
“娘,您听我吹的口号如何?是二哥教我的,说在军营里边,士兵们就是听着口号行动的。”顾越流身子站直,张着嘴,示范给夏姜芙听。
他微微仰头,眉目肃然,左手拿起戒尺,用力右挥,“呜.....呜......”音量转高,“呜......呜......走……”
声音刚起,四周忽然响起咚咚的脚步声,夏姜芙抬头望去,只看姑娘们严正以待跑向长廊,迅速站好,更有喝茶的姑娘惊慌失措放下茶杯,一跃而起奔跑起来,凳子上,回廊上,罩房门口,尽是奔跑的身影。
姑娘们到长廊后,十人一排站好,抬头挺胸,径直朝前边走,步伐整齐划一,咚咚蹬得地板响。
莫名其妙,跟入了魔似的......
夏姜芙怔怔回不过神,这速度,这队伍,这脚步声,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姑娘们是怎么了啊,难道中了邪?
顾越流吹了几个调的口号,完了喜滋滋问夏姜芙,“娘,吹得好听不?我练习好几日了,怕吵着您看话本子,没和您说,惊不惊喜?”
夏姜芙还沉浸在方才画面中,听了顾越流的话才回过神,称赞道,“好听,声音嘹亮浑厚,辨识度高,一听就是我儿子吹的......”说完顿了顿,好奇的指着走远的队伍,和顾越涵道,“涵涵啊,她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顾越流转头一瞧,才注意到姑娘们不知何时又再开始练习了,他跺脚,“她们也太积极了,怎么能不等我,娘,我不与你说了啊,我给她们吹口号去。”
语毕,一声嘶哑的口号声从口溢出,他掉头就跑,边吹口号边跑,声音响彻整条长廊。
夏姜芙咽了咽喉咙,抵了抵顾越涵手臂,“小六,是不是当夫子当上瘾了?”
“六弟心思通透,难得有件喜欢的事,娘就让他多乐呵阵子吧。”毕竟,过些时日随顾越泽离京,少不了要吃苦的,眼下随他的意思,让他开心过几天。
夏姜芙想想也是,没往心里去,让顾越涵陪她去南阁北阁转转,她还没恭喜柳瑜弦找了位与众不同的儿媳妇呢。
比起西阁有顾越涵顾越流坐镇,南阁动静小多了,柳瑜弦和工部侍郎夫人在屋里下棋,教习之事交给手底下嬷嬷看着,嬷嬷拿着戒尺,挨个挨个打手板子,姑娘们手心手背通红,这力道,怕是比梁夫人还重,夏姜芙同情的看了几眼那些姑娘。
南阁姑娘多,着装不约束,姑娘们个个穿得花枝招展,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也盖不住眼底疲惫,走路扭腰歪头,跟瘸腿子似的,夏姜芙暗暗将其与西阁姑娘比较,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见着她,嬷嬷收了戒尺,上前躬身施礼,“见过顾夫人顾二少......”
夏姜芙垂眸看了她眼,嬷嬷僵硬的挥了挥手臂,后退半步,沉着脸一板一眼道,“不知顾夫人所来何事?夫人们忙,走不开,有什么事,奴婢代为通传。”
语气冰凉,态度嚣张,以为夏姜芙是眼前惧怕她的姑娘们,颐指气使,眼高于顶。
夏姜芙正欲说话,顾越涵一脚踹了过去,冷声道,“哪儿来的婆子,基本规矩都不懂了?敢对我娘这副口吻说话?”
他娘是长宁侯夫人,一个奴才就敢给他娘甩脸色,活得不耐烦了,还敢当他的面对她不敬,该死。
婆子哎哟声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柳瑜弦留了四个嬷嬷守着,其他三位匆匆过来扶她,目光不善的瞪着夏姜芙,“顾夫人,花嬷嬷是承恩侯府的老人了,言语间如有冒犯您告诉我家夫人,我家夫人自会训斥,顾二少打人是什么意思?”
所谓打狗看主人,顾越涵无缘无故针对人,是要和承恩侯府作对,未免太不把承恩侯府放眼里了。
夏姜芙没料到顾越涵会抬脚踹人,柳瑜弦和她不对付,下人们得了主子的令,对她肯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她习以为常了,并未计较这些,顾越涵替她出头,还是有些感动的。
人踹都踹了,她肯定护着顾越涵,反问道,“打都打了,你能怎么样?”
嬷嬷气闷,太嚣张了,夏姜芙这话全然不把承恩侯府放眼里,她哼道,“陆顾两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奴婢不知顾夫人气从何来,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您何须动手?况且,奴婢看花嬷嬷态度恭顺,并没得罪之处,还请顾夫人给个说法。”
夏姜芙乐了,“问我要个说法?等你什么时候和本夫人平起平坐再说吧。”
一个下人,还真蹬鼻子上灰了?
嬷嬷气得脸色通红,站起身,匆匆忙找柳瑜弦去了。
夏姜芙拉着顾越涵袖子到一边,小声叮嘱道,“待会你别害怕,人打就打了,娘给你撑腰。”
顾越涵拍了拍她手臂,“我不怕,您是堂堂侯夫人,她一个下人在您跟前趾高气扬,传出去,丢脸的还是承恩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