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滞,太后铁青着脸,圆目怒瞪着夏姜芙,额头上的流苏晃了晃,她讽刺道,“你自私自利惯了,和亲是喜事,你不就嫌弃塞婉长得丑配不上你儿子吗,何须用年龄说事,京里联姻的人家,女大男小的不是没有。”
夏姜芙轻轻笑着,“太后也说是联姻的人家了,长宁侯府的繁荣昌盛还犯不着用联姻维持,没什么事,臣妇先回去了。”推开椅子站起身,叫上顾越武出了宫殿。
气得太后差点拍桌,朝皇上道,“你瞧瞧,嚣张成什么样子了,你是天子,她甩脸色给谁看呢。”
顾泊远起身施礼,态度诚恳,“还请太后别和阿芙一般见识,她护短了些,性情不坏。”
“护短就该所有人纵着她,哀家看她是愈发无法无天了,长宁侯,你对朝廷有功,哀家和皇上记着,但府里的事儿也该好好管管,传出去,丢的是长宁侯府脸面。”太后拉着脸,语气十分不好,沉默不言的皇上抬起头,一锤定音道,“好了,方才之事当作不知,塞婉,你来京时日尚浅,朕会吩咐六部,往后京中的宴会必邀请你参加,再好好看看,亲事是一辈子的大事,别太过草率。”
要进长宁侯府的门,除非夏姜芙点头,塞婉要是有宁婉静的皮囊一切好说,偏偏......
皇上不想插手此事,以公务缠身为由,叫上顾泊远去御书房议事。
雾蒙蒙的天飘起了雨,皇上行色匆匆,看得太后又是一气,朝老夫人道,“您瞧瞧,哀家的话也不管用了,夏氏为什么有恃无恐,不就是一个个给惯的?”
在府里顾泊远惯着,出了门皇上睁只眼闭只眼纵着,不把她这个太后放眼里。
老夫人没有吭声,她想起关于夏姜芙的一桩传闻,说她深夜进宫骂得皇上狗血淋头,当场不予追究顾越泽赌博之事,之前她以为外边人夸大其词,天子岂是夏姜芙能出言训斥的,不怕掉脑袋?
此时看皇上对夏姜芙的偏袒,挨骂估计是真事。
不愧是先皇的儿子,父子两对夏姜芙都一个态度,能纵则纵。
“你也别多心,有些人太过安分守己反而不好。”老夫人思来想去,只想了这么句安慰太后的话。
长宁侯位战功赫赫,膝下有六子,要是夏姜芙面面俱到,左右逢源,朝廷就该忌惮了,夏姜芙目中无人,不拉帮结派,对朝廷来说反而是好事,她好像从来没听说夏姜芙和谁走得近过,夏姜芙在京城,没有朋友。
“要不是想到这点,我会容忍她到现在?”比起其他世家夫人,夏姜芙确实很令人放心,不四处参加宴会结交朋友,养的儿子个个没有出息,不像承恩侯府那位成天钻营算计。
老夫人心下叹息,抱怨长宁侯和皇上纵容夏姜芙,太后心里何尝不是,太后和夏姜芙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每二人争锋相对,夏姜芙是绝对不认输,京中夫人小姐不是傻子,换作其他人,当面和太后呛声早没命了,偏偏夏姜芙活得好好的,太后还不得不给她面子,久而久之,风向就会变了。
夏姜芙这性子,就是他们自己给纵的。
顾越武扶着夏姜芙,坐上马车一颗心还不上不下提着,“娘,塞婉公主不是看上梁冲了吗,和儿子有什么关系?”
好端端的,怎么牵扯到他身上了?
夏姜芙也想不明白,盯着顾越武认真打量许久,猜测道,“估计看你生得龙章凤姿起了旖旎心思吧,你喜欢塞婉吗?”
顾越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白天瞧着塞婉只是觉得有些丑,晚上就有些吓人了。
“娘觉得不合适,你别担心,娘会给你找个好看的媳妇的。”塞婉五官不够精致,皮肤又黑,哪儿能给她做儿媳,万一生个黑黝黝的孙女怎么办?坚决不行。
和亲之事暂且搁置,皇上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给塞婉,又下令往后京中宴会必须请塞婉参加,六部的人个个是人精,哪儿还有不懂的,姜还是老的辣,顺昌侯老夫人守着太后哭一通就把和亲之事搅黄了,请塞婉参加宴会,不是引狼入室吗?
想着是顺昌侯老夫人惹出来的事儿,私底下许多人抱怨,老夫人疼孙子她们就不疼儿子了?谁舍得自己宝贝疙瘩娶塞婉,不是糟蹋人吗。
可怜老夫人进宫丢了脸不说,还惹得诸多埋怨,明明是夏姜芙不答应和亲,和她有什么关系,无缘无故给夏姜芙背了锅,老夫人别提多郁闷了。
☆、妈宝066
寒风瑟瑟, 树上的最后片叶子坠落时,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路人们惊喜的仰头望向漫天飞舞的雪花, 唇角扬笑,旁边巷子涌出许多孩童, 拍手欢呼雪的到来。
冬寒, 却乐子多。
尤其是京城的伯爵侯府,夫人们推崇雅致, 赏雪宴,赏梅宴, 泡温泉, 诸位此类的宴会数不胜数, 京城的冬,热情更甚。
但是今年,各大府邸皆安安静静的, 没有任何动作,往年里穿着貂皮大氅招摇过市的夫人们好像没了兴趣, 极为贞静,便是寿宴婚宴大多都只邀了亲朋好友相聚,今年的冬天, 有些不太寻常。
比如,往年受人指指点点的是夏姜芙,今年换成了顺昌侯,众人鄙夷他游手好闲不作为, 阻拦和亲拖朝廷的后腿,是朝廷的害群之马,顺昌侯气得鼻子都歪了,他说破嘴皮子人家都不信,坚持认为塞婉意欲和梁冲和亲,奈何老夫人倚老卖老搅黄了亲事,结果弄得文武百官跟着提心吊胆,这些日子,顺昌侯和梁冲走到哪儿受的都是冷脸。
梁冲也好不到哪儿去,往日走得近的朋友对他避如蛇蝎,花钱请他们去酒楼,一群人围着他冷嘲热讽,年轻气盛禁不住外人挑搬弄是非,说他仗着祖母撑腰罔顾两国大事,将京城少爷们推入水深火热,和顺昌侯道,“父亲,和亲之事不然应下来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话还没说完,梁冲顺势将手炉摔过去,震怒道,“你入地狱?也要地狱肯收。”
塞婉看上的是长宁侯府五少爷,梁冲舔着脸贴上去他顺昌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说起这个他心头就来气,无中生有的事弄巧成拙变成谣言,好像他们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似的,别说塞婉瞧不起梁冲,就是瞧上了他们就不能拒绝了?长宁侯夫人可以他们为什么不可以,世人偏见。
梁冲耷拉着耳,拾起地上的手炉,小心翼翼和顺昌侯商量,“要不要我去驿站找塞婉把话说清楚,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憋屈了。”
所有人见着他都一副他欠了钱不认账似的,他认还不行吗。
“有你老子憋屈?给老子滚。”顺昌侯拎起拳头,作势要揍人,梁冲脊背一直,拔腿咚咚咚就跑了,连手炉都没还回来,顺昌侯甩了甩冰凉的手,谩骂两句出了门,街上许多孩子你追我赶,笑声充斥着整条长街,顺昌侯溜达了圈没地去,转去了云生院。
门口遇着两位同僚,二人鼻孔里哼了声,冷冰冰走了,同是领闲差的,他还被嫌弃了,顺昌侯心头郁郁。
外边言论夏姜芙略有耳闻,可怜顺昌侯父子的遭遇但不至于自己跑出去解释,塞婉想嫁给顾越武,她不答应,京城的小姐们也不会答应,这事儿没戏。
顾越泽将两间铺子都装饰成了书铺,夏姜芙请裴夫子提了字,里边卖的都是印有晋江阁印章的话本子和书册,故事简短生动,很受夫人小姐们喜欢,不同的书分类排好,一目了然,书铺开张两日,里边的书就卖了七七八八,顾越泽花钱雇了批人,连夜誊抄话本子,及时补充货源。
不知什么时候起,京城的夫人小姐们养成了个习惯,一出门就要去晋江书铺转转,比转首饰铺子更积极,运气好遇着顾越泽在,还能说上几句话,随着晋江阁名声响亮,想嫁进长宁侯府的人更是不胜枚举,顾越泽已成为京中小姐们歆慕的对象,顾越泽笑一笑,姑娘们偷乐上许久,顾越泽皱眉,姑娘们恨不得伸手抚平了,围着顾越泽嘘寒问暖,嘴里喋喋不休,几个时辰不喝水都没问题,害得顾越泽出门只得木讷着脸,不敢喜怒于形。
可想而知,身为顾越泽母亲的夏姜芙地位更超然,几乎她前脚出门,后脚就各府小姐就收到消息,偶遇,围堵,献殷勤,千篇一律的戏码惹得夏姜芙啼笑皆非,侯府外成天到晚侯府外边围着群下人蹲点,适时禀告自家小姐侯府境况,芝麻大点事就能传得沸沸扬扬。
好在侯府下人嘴巴严实,府里的事不敢到处张扬,没传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
工部的人在云生院搭建阁楼,灰尘扑天,闹哄哄的吵得人耳根子不得清净,夏姜芙索性让宁婉静邀请国公府女眷过府看戏,算是补了他们成亲那场没看的戏,不过夏姜芙叮嘱宁婉静别到处张扬以免招惹来众多夫人小姐,应付起来又是整天。
她以前担心几个儿子娶不着儿媳,如今是怕儿媳妇人选太多应接不暇,花红柳绿,各不相同,她出趟门跟逛花园子似的,一天两天觉得新鲜,次数多了就有些乏味,为了小姐们的自尊心,她还不能太过敷衍,实在无心应酬。
国公府是宁婉静娘家,夏姜芙没特意叮嘱什么,顾越泽接手管家后,府里的规矩更多了,兵部没什么事,顾越泽在府里时间多,整天沿着走廊转悠,吓得各院子管事大气都不敢喘,紧紧盯着下边人生怕出了乱子顾越泽问罪。
顾泊远管家时做错事发配去庄子,顾越皎则是杖责,顾越泽不打不骂,笑眯眯邀你掷骰子,输得倾家荡产还不够,身上的肉论斤输,试想,输了两斤肉,顾越泽握着匕首硬生生把心窝子掏出来放称上称重,结果缺斤少两不够还得再剜其他部位,光是想着,下人们就胆战心惊,听着顾越泽脚步声下人们就立即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