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在大堂演戏,南阁姑娘在外边训练闹哄哄的,客人们听不清楚抱怨不断,秋荷姑娘出门提醒她们小点声,被承恩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打了。”丫鬟蹲着身子,下垂的裙摆在木板上晕染出一片湿润,长裙拖过雪地被屋里的热气一熏,自然而然就融成了水,见她小心翼翼抆拭眉梢萦绕的水,夏姜芙摆了摆手,“回去换身衣服吧,天冷别感冒了。”
承恩侯都快遭殃了柳瑜弦还有恃无恐,打她的人?
“秋翠,你下楼瞧瞧,秋荷如花似玉的姑娘,别脸上留下什么疤痕了。”夏姜芙调转视线,眼神幽幽落在话本子上,嘴角勾起抹冷笑,没有再说其他。
宁婉静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眼神落在夏姜芙光洁的额头上,欲言又止。
承恩侯吃空响,中饱私囊,党同伐异的事还没结果,柳瑜弦不低调做人,触犯到夏姜芙头上,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算计,至于什么算计,结合近日朝中风声,不言而喻。
秋翠福了福身,秋荷平日研究的美白膏,玉肤膏效果好,很得夏姜芙喜欢,秋荷挨了打,夏姜芙肯定是会出头的,她握着钳子,同仇敌忾走了出去。
见状,宁婉静蹙了蹙眉,小声道,“母亲,这件事,背后恐怕有其他阴谋。”
夏姜芙扬唇,会心一笑,“纯粹是女人间的嫉妒,你别想多了,朝堂上的事儿咱不管,只管咱自己的。”
见她心有思量,宁婉静松了口气,她怕夏姜芙意气用事被柳瑜弦利用了,梁鸿受伤死咬住承恩侯不放,而承恩侯为了转移众人视线,试图将长宁侯府牵扯进来,夏姜芙如果和柳瑜弦大打出手,承恩侯定会以两府不和,长宁侯故意构陷他为由为自己开脱,牵连的人多了,这件事自然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宁婉静没想到夏姜芙懂这个道理,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夏姜芙又道,“秋荷跟着我几年了,我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结果被外人欺负了去,老大媳妇,你与我说说,这个仇咱咋报?”
宁婉静握着话本子的手顿了顿,沉吟片刻,反问道,“母亲想怎么报?”
她忘记了,以夏姜芙的护短,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要我说啊。”夏姜芙展颜一笑,“当然是打回去了,狗咬人一口总不能看它是畜.生就什么都不做吧,狗咬我一口,我定要撕它一块肉下来不可。”
大堂里,戏台子上的姑娘们正心无旁骛演着戏,听人说秋荷挨了打,停下动作,横眉怒对的抄起手边家伙冲了出去,动作训练有素,下边坐着的男男女女被吓得不轻,纷纷跑出去看。
只见雪地里跪着个中年妇人,身上的外衫被剥得剩下件里衣,额头贴着雪地,身子瑟瑟发抖,旁边站着许多挥舞棍子的姑娘,身上皆穿着淡紫色袄子,最外围的还穿着演戏的服饰,而她们对面,站着群牛高马大的侍卫,和寻常侍卫的咄咄逼人不同。
这群侍卫个个衣衫不整,发髻凌乱,鼻青脸肿,不用说,被人给打的。
客人们面面相觑,刚才还喊秋荷姑娘被人打了,怎么转眼的功夫,形势就大不相同了,看情形,他们不会是被眼前娇滴滴的姑娘们打的吧?
那真是太丢脸了。
“发生什么事了?”柳瑜弦身边的大管事在下人的簇拥下阴沉沉走来,目光扫到地上跪着的管事妈妈,眼神变了变,“谁干的?”
众人看见,晋江阁的姑娘们不约而同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直直盯着承恩侯夫人,“我们干的。”
大管事面色诧异了瞬,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快速上前把管事妈妈扶起来,心事重重望着大管事,不知该说什么,依着柳瑜弦的计划,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啊。
夏姜芙人呢,不是说她最护短的吗,丫鬟被人打了也不出来?
“光天化日聚众殴打侯府家丁,长宁侯夫人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这顶帽子,直接扣到夏姜芙头上去了。
人群寂静无声,谁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姑娘们不懂朝堂事,但在场有的是明白人,承恩侯府下人滋事无非想让夏姜芙动手,长宁侯府被顾泊远看得牢不可破,也就夏姜芙这个缺口。
承恩侯当然不会放过顾泊远的软肋。
只是这个计谋太低劣了,众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偏向了夏姜芙,开口为夏姜芙说话,抱怨柳瑜弦不会约束人,明知晋江阁有演戏的,还故意将南阁姑娘们引到这边来训练,分明是干扰她们看戏。
最后骂得大管事一行人灰头灰脸夹着屁股走了,自始至终,柳瑜弦都没出现,仿佛这只是下人们的闹剧,和她无关。
夏姜芙也未在人前提及过此事,仿佛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过有心人留意到,长宁侯频频出城,终于,在大年前一天,关于承恩侯在东境的所作所为皇上有了决断,承恩侯中饱私囊,构陷朝廷官员,官降一级,念及戍守东境多年,不剥夺其爵位,但收回其兵符。
没了兵符的军侯世家,将来可想而知。
这个年,几家欢喜几家愁!
☆、072
随着承恩侯府的没落, 京城很是平静了几日,随着塞婉公主的沉寂, 又渐渐显出过年的热闹来。
不知是何原因, 塞婉突然不追究驿站被盗一事,也不缠着寻觅夫婿了, 仿佛突然消失了似的, 当然,对城里的夫人少爷们而言, 塞婉公主此举可谓再深明大义不过了,少爷们胆子大了, 便呼朋唤友出门寻乐子, 青楼关了, 只能去云生看戏听书解闷,顺道为自己中意的书投票。
云生院挤满了人,而晋江阁, 更是被各府小厮丫鬟水泄不通的团团围住。
因着你一脚我一脚的踩踏,街上堆积的雪都比往年薄, 夏姜芙从云生院回来便安生在府里准备送往各府的年礼,往年她懒得操心这种事,今年却是不同, 宁婉静过门,给国公府的礼不能薄了,还有给秦臻臻的礼,更是依着喜好,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样样都是姑娘家喜欢的。
夏姜芙边依着清单清点,边和旁边的顾越泽商量,“用不用塞些银票?”
秦府待秦臻臻态度如何她大致清楚,所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要不是有个当皇后的姐姐,秦臻臻的处境可想而知,以前不是她儿媳就算了,如今快成她儿媳了,她凡事当然要护着了。
顾越泽扫了眼箱子里的物什,又扫过桌上放着的话本子,语气不明,“二嫂年后就进门了,你这会儿送过去,不是让她又抬回来吗,不如等她进门后你再送?对了娘,票选第一的话本子已经出来了,你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趁着这段时间,晋江阁可谓日进斗金,起初只是票选过年的话本子,随着少爷小姐们热情高涨,话本子的排名起起伏伏,截止时,许多人闹着不肯呢。
夏姜芙没抬头,目光专注地望着箱子里的盒子,里边放的是秋荷新研制的凝肤露,用红色牡丹瓷瓶装着,她阖上盖子,回道,“放着吧,将你二嫂的礼备齐了我心里才踏实,对了,小六在军营怎么样了?”
“好得很,听二哥说,一顿能吃四碗饭,身子骨结实了很多呢。”顾越泽拿起桌上的话本子,想到手里这本话本子带来的进项,他慢慢翻开书页,给夏姜芙的是原稿,字迹秀气,排版工整,瞧着很是赏心悦目,“娘,我让人给云生院的姑娘们准备了赏钱,说是您送的,到时候您就别让人再发了。”
“不用,你把钱自己留着,给姑娘们的赏钱我早就让管事备着了。”清点完给未来儿媳妇的礼,夏姜芙朝外招手,命管事的给秦臻臻送去,叮嘱完了,这才回到桌边落座,顾越泽急忙给她倒茶,“娘,要我说,送礼的事儿你给二哥自己处理就是了,哪儿用得着你操心。”
自己媳妇不知道疼,让母亲帮着操劳,亏得顾泊远忙,否则被他知道此事,顾越涵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大老爷们懂什么,娘是过来人,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话完,夏姜芙顿了顿,接着道,“你心里别酸,等你说了亲,娘也这么对你媳妇。”
顾越泽不以为然,小声嘀咕道,“媳妇哪有钱贴心啊。”
说完,小心翼翼看了夏姜芙眼,见她不认同的皱起眉,正了正色,“娘,要是我不想成亲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