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听小姑娘抱怨完夏姜芙才徐徐开口,“孙府的事越泽确有不妥之处,等他回来我自会好好教训他。”她极少八卦孙府之事,所以不知道张娴敏和孙家关系,自然不会和她说更多。
张娴敏气得杀人的冲动都有了,夏姜芙以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打发她,她手又往腰间按了按,烦躁的跺了好几次脚,裴白插进话,将话题引到了书院的顾越流身上,顾越流不仅在京里是响当当的人物,在书院也名声大噪。
别人千辛万苦进书院求学,他呢,带着几人屁颠屁颠挖地洞抓老鼠,书院到处坑坑洼洼的,顾越流的说法,挖个洞让老鼠自己跳进去,追都懒得追。以他的性情,顾越流不犯到他院子他不会过问,与夏姜芙说这事也是想转移话题,冲张娴敏的气性,继续聊下去,估计会被气得暴跳如雷,他应了好友会照拂一二便不会食言。
“他懂得变通给老鼠下套了。”夏姜芙与有荣焉,她总怕顾越流脑子傻,如今能动脑想办法抓老鼠,想来还算聪明,她好奇,“挖的地洞有用吗?”
裴白呵笑了声,“能不有用吗?厨房的猪油剩菜全被他放洞里了,别说抓老鼠,猫猫狗狗都抓到不少。”为此,养猫养狗的夫子们没少找院长抱怨,院长早得了夏姜芙话,不敢为难顾越流,以‘猫狗无事’敷衍了事。
想到这,他无比庆幸去年顾越流偷他院子里的花,吃了苦头,顾越流不敢把心思打到他院子里来,让他省了不少的心。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会与夏姜芙说的,以夏姜芙护犊子的性子,肯定会反过来笑话他,“也不知谁去年被气得晕过去了,现在知道小六的好了?”想到夏姜芙趾高气扬说这话的神情,裴白就浑身不得劲。
顾越流性子跳脱,但生性坚韧,喜欢一件事就会认真坚持下去,夏姜芙也有些想顾越流了,和追上来的顾越白道,“明日我们一起去书院看看小六,听说他又长进了。”
苏之荷急忙插话,“大嫂,我和三弟妹能去吗?”
鸿鹄书院远近闻名,她们也想去沾睹番读书人的风采。
夏姜芙没有拒绝,又问秦臻臻去不去,顾越涵不在京,秦臻臻留在府里也是无聊,秦臻臻也想到这点,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因而,原本只是顾越白一个人上路的结果坐了三马车人,外加顾越白顾越武和二十几名护卫厨子,浩浩荡荡比皇上出宫还壮观,书院参天古树,错落有致,五步一景,百步一亭,百年书院真不是浪得虚名,苏之荷想到儿子在此求学,哪怕中不了进士,冲着书院名声,他日回到东境也能谋个不错的差事。
想事太过入神,没留意脚下的坑,她脚一崴,一只脚掉进了过膝的坑里,意外太突然,前边的夏姜芙和秦臻臻闻声惊了一跳,回眸才知道是苏之荷掉坑里。
“哪个不长眼的乱挖坑,偌大的书院就没人管管?”苏之荷在人前是温婉平和的,要不是真气着了,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夏姜芙看她双手撑着地,艰难的要把脚收起来,许是遇着阻力,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夏姜芙不得不掉头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 顾越流:二婶,别骂人啊,是你儿子们挖的!
☆、093
离得近的李氏愣了愣, 回神后大步过去弯腰扶着苏之荷胳膊往上提,三房日子不太好, 顾泊河不在她要自己做些粗活, 故而手劲比寻常丫鬟大,她刚用力, 苏之荷便大声叫了起来, “疼,快松开。”
吓得李氏身子一哆嗦, 忙松开了手。
夏姜芙蹙了蹙眉,走近了闻见股刺鼻的馊味儿, 她挥了挥手帕, 试图驱散鼻尖萦绕的臭味, 俯下.身瞅了眼,坑窄而深,苏之荷的脚不偏不倚横着卡得死死的, 她掩住口鼻,轻声道, “二弟妹,你挪挪身子,垫脚顺着放就能收回来了。”
苏之荷也闻到坑里的味儿了, 急得快哭出来,她方才太过着急,粗鲁收脚,加之李氏帮忙, 脚愈发卡得死死的,又疼又没劲,压根收不回来,“大嫂,卡住了。”说话时,语气已带了哭腔。
一看到坑里那坨黑不啦叽的污秽,她脸色惨白如纸,眼泪更是包不住的往下掉。
“唰唰唰......”
一阵扫地声忽然从旁边树丛传来,夏姜芙直起身,朝秋翠挥手,“快去看看是不是负责洒扫的婆子来了......”她仔细观察过了,这坑是有人故意为之,从周围散落的树叶就能看出一二,要将苏之荷的脚解救出来,还得找铲子把坑挖大些才成。
那边的人约莫听到说话声,握着扫帚好奇的从树丛后探出半边身子,探究的眼神落在地上抹泪的夫人身上,她慢慢走了出来,“想不到这儿还挖了坑,幸亏书院没放假,否则伤着人,要他们好看。”语毕,快步掉头,不一会儿提着个木桶出来,提木桶的手臂还夹着把铲子。
夏姜芙松了口气,安慰苏之荷,“铲子来了,二弟妹别急,很快就好了。”
苏之荷心情委实算不上好,待看清铲子上沾着的稠液,偏头打了个干呕,那铲子分明是铲坑里污秽用的,要挨着她的脚,她宁肯不起了,夏姜芙也闻不惯那股难闻的味儿,婆子给她请安时,她便问道,“不知能不能多拿些铲子过来,我二弟妹脚卡住了......”
人她多的是,就是没铲子。
一行人声势浩大,必是城里有名望的夫人,婆子不敢得罪,“老奴这就给夫人找去。”
苏之荷心气不顺,阴测测的咬牙问道,“听闻鸿鹄书院人文荟萃,治学严谨,竟有人在书院里挖坑设陷阱,此举有悖书院学养,书院就没人管管?”
苏之荷地位不如夏姜芙,但她语气强势,多少有些震慑力。
婆子听出她外地口音,垂眼多看了两眼,“书院并非不管,这不是派我老婆子挨个挨个将坑埋了吗?不过书院占地广,老婆子没忙过来而已。”她们刚来,不知道她都埋了上百个坑了,以前顺亲王世子在书院就算横行霸道无人敢惹的,现在顾越流比他更甚,因为世子行事嚣张,收钱办事,顾越流可是油盐不进的主儿,只管挖坑不管埋,更不管谁不长眼掉他坑里。
近些日子以来,书院上下,谁走路不是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的?就怕不留神掉坑里染上一身臭味。
书院多次招顾越流问话,顾越流前边应得好好的,转身就忘了,该挖的坑仍继续挖,院长都被他折磨得没脾气了,不是没想过一状告到长宁侯跟前,可为人师表背后告状乃小人行径,故而没人约束得了顾越流,他胆儿是越发大了。
嫌抓老鼠不过瘾,又跑到山里抓兔子野鸡了,管事妈妈交代她,趁顾越流他们不在,抓紧时间把坑填了,以免之后书院放假伤着学生,为此她们从早到晚没歇息过,不想还是有漏掉的。
苏之荷脸色极为不好,婆子的话听在她耳朵里无非就一层意思:书院管是管,但不追究挖坑的人。
万世师表在权势面前犹如蝼蚁,她呕气的动了动脚,钻心的疼从脚踝蔓延至心口,她眼底愈发阴翳。
“二弟妹并无怪罪之意,你快去多找些铲子来吧。”夏姜芙拉着秦臻臻躲到一簇花丛边,花香扑鼻,倒是盖过了木桶里的酸臭味。
这位夫人语气温煦,婆子回以一笑,收拾好铲子和木桶,半晌才慢条斯理的走了。
所有人都朝花丛边走,李氏没想那么多,自然而然抬脚跟了过去,苏之荷又是一气,“大嫂,什么时候书院也沾染朝廷风气向权贵低头了,能让书院睁只眼闭只眼不追究,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夏姜芙哪儿想得出来,见苏之荷脸上阵青阵白,不由得思索道,“或许和书院的学生没关系,鸿鹄书院课程丰富,说不定是排兵布阵的阵法演练呢?”她记得去年南蛮使者来京后,皇上命书院加设了门课程,时隔一年也没听说书院新开了什么课,没准就是排兵布阵的课呢?
她不知道随口胡诌就把书院新课的底掀了,皇上有意培养批文武全才,去年召院长进宫细谈过,此后书院就在筹划开设门兵阵课,然负责授课的夫子迟迟没有人选,照理说,长宁侯与承恩侯戍守边关多年,乃夫子不二人选,可随着陆敬直吃空饷残害官员的罪名落实,长宁侯就成了朝廷独一无二的军侯,院长并无把握说动这位声名赫赫的侯爷,后来东瀛作乱,顾泊远更忙了,院长有心请他也找不着时间。
一拖便拖到现在。
以皇上的说法,兵阵课的夫子宁缺毋滥,宁肯多拖些日子寻觅合适的夫子也别找个沽名钓誉的人教坏了朝廷未来的人才。
前些日子通州总兵剿匪有功,院长瞩意他,却因通州距离遥远,总兵大人公务繁忙,恐怕不能两头兼顾。
“院长,家父对书院邀请却之不恭,不过通州常年土匪横行,家父的意思,在清肃完通州匪徒后才有时间考虑书院这边的事儿了。”张娴敏静坐于桌案前,说话沉着大气,颇有男儿之风。
“总兵大人日理万机,与通州百姓相比,书院的事儿算不得什么。”通州匪徒猖獗,朝廷多次派兵剿灭无果,加之南边战事不断,朝廷反而不怎么注意通州境内之事,近半年来,张栋雷厉风行,一鼓作气,剿匪取得显着成效。
这也是书院注意到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