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太甜,他一时心都化了。如果他真的是个有不臣之心的奸臣,她可怎么办啊?
这一瞬间,詹夙突然很庆幸自己是个好人,但还是要给小姑娘敲个警钟。“陛下就不怕他们说的是真的?”
顾玄茵想都没想,就摇头道:“不会的,丞相不会是那样的人。”
“哦?陛下因何这般肯定?”詹夙听得心中熨帖极了,含笑问道。
顾玄茵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朕也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莫名的信任丞相。”
信任怎么能没有理由呢?又不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小姑娘难道是在拐着弯地跟他说情话吗?詹夙对上她带了几分忐忑的眼神,更确定了这个猜测。
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未想过会为儿女情长费心思,满脑子都是圣人之言、治国之道,从小父亲就告诉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未治,何谈儿女情长,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姑娘就霸道地闯进了他的心里,害的他一开始还把她与天下大事混为一谈。
可回头想想,他那时候的许多忧虑到底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她,已经分不清了。
“丞相?”顾玄茵就见詹夙目光深邃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由有些慌,弱弱唤了一声。
詹夙回神,斟酌了半晌才道:“只要陛下信臣,臣定不负陛下。”
詹夙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情话在顾玄茵听来就是句表忠心的客套话,这样的话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根本没放在心上,但是见詹夙消气了,还是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正如顾玄茵所料,赐婚之事在朝中传开后,半个朝廷的人都开始弹劾詹夙,有人知道有詹夙在,会拦下一大批奏折,于是便把奏书交给刘文周,让他进宫呈给顾玄茵。
“此事算是引起了众怒,陛下何不借机压一压詹相的气焰。”刘文周提议道。
“这些都是猜测的,又非事实,朕若因此处置詹相,他定会不服。”顾玄茵不紧不慢跟刘文周分析,“詹相在朝中朋党众多,到时候肯定也会有人替他求情鸣冤,尤其是这批新选上来的士人,肯定会替他说话。”
“朕想着,等这些贤士们都能为朕所用,忠于朝廷之后,到时候詹相定会因此更加狂妄,难免做些出阁的事,到那时候用不着朕开口,文武百官也会看不下去,证据确凿,朕顺势处置了他就是。免得人家说朕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计划是顾玄茵早就打算好的,可今日说出来时,她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她怎么能这么煞费苦心地去害一个人,而那个人迄今为止却总是在帮她。
有一瞬间,顾玄茵甚至想,要不算了,就永远维持现状吧,反正他的决策大多利国利民,让她来做,未必会比他做的好。可下一刻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会甘心屈居人下,更何况是屈居她一个女人之下呢?
刘文周沉默下来,这段日子顾玄茵太过器重詹夙,从削藩到宫变再到如今的广纳人才都是交给詹夙主持,他这个亲舅舅反而被冷落在一旁,只能管些无关紧要的事,他虽知道陛下对詹夙是打算先捧后杀,可有时又难免有些慌,怕外甥女捧着捧着收不了手了。
今日听她这番分析,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陛下英明,是臣思虑不周了。”
顾玄茵笑起来,“舅舅也不要因此太过让着詹相了,莫要叫他起了疑心,平时朝堂上该争还是要争。”
刘文周颔首,“臣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晚了
第19章
下了赐婚旨意后,韩景泓进宫谢恩。
顾玄茵这是第一次见到韩景泓,他五官和韩景渊极为相似,身上的气质却少了几分风流,而是多了些属于读书人的温润雅正。
顾玄茵问了他几个关于朝政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有些想法和詹夙如出一辙。
这样的人要是能为自己所用就好了,顾玄茵想,但听他三句不离丞相,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
詹夙得罪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笼络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顾玄茵突然好奇詹夙平日在丞相府是怎么和这些人相处的。
于是等韩景泓走后,顾玄茵看完手头的几本奏书,就让人去备车马,轻车简从出了未央宫,往丞相府去。
“陛下有什么事叫丞相进宫不就是了,这大冷的天,何必亲自跑一趟?”马车上,银霜忍不住问道。
“在宫里又没人陪朕玩儿,闷得慌。”顾玄茵轻笑,“横竖无事,晚上还能尝尝相府厨子的手艺。”
闷了难道不是该去太傅府找刘姑娘玩么,再不济也该去长公主府,去丞相府,丞相又不会陪着她玩。陛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今年天气冷得早,还不到冬月,风里已经带了刺骨寒意,顾玄茵在马车上还不觉得,下车后往风里一站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太监向守门的人亮出了宫里的腰牌,那人看了眼台阶下站着的主仆二人,虽作寻常打扮,但通身的气派远远不是常人能比,他忙一面开门,一面让人去告诉丞相。
这是顾玄茵第一次来丞相府,一面走,一面问带路的人,“这府里一共多少个下人?”
“回禀陛下,丞相身边只两名小厮,算上厨子、洒扫,统共不到二十个。”那人道。
顾玄茵一路走来,连个丫鬟都没见着,不由皱眉,“怎么没见丫鬟?难道都是小厮?”
“有两个缝补的丫鬟,和四五个婆子,其余都是男子。”那人道。
顾玄茵不禁跟银霜嘀咕,“小厮们考虑问题哪能那么周到,你看这些地方空荡荡的,难看死了,该弄些山石花木,点缀一下。”
“陛下不妨给丞相找个合适的世家姑娘,这府上不就有女主人了吗?”银霜笑着提议道。
顾玄茵不是没想过这一茬,可詹夙日后怕是没什么好下场,何苦耽误了人家姑娘。“朕又不是做红娘的,朝堂上的事朕还顾不过来呢,哪有那么多功夫给人说媒。”
银霜:“……”陛下最近说的媒还少吗?
话音未落,就见詹夙大步迎了出来。
“陛下怎么来了?”詹夙压抑着嘴边的笑意,故意皱眉问道。
“在宫里呆的无聊,想来看看丞相做什么呢?”顾玄茵微微仰着小脸含笑看他,男人在家只穿了一身样式简单的青色长袍,却反而衬得他身材挺拔,器宇不凡。
“臣自然是在处理公务了,”詹夙淡淡看她一眼,“陛下若是无事,该看看臣上次给您推荐那几本书。”小孩子玩心重,喜欢他就整天想着往他这儿跑,耽误了正事还得了,一定不能太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