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 / 2)

姬沐风此人,神情语态未露丝毫不满之色,却已令满室之人各自敛目垂首不敢出一声大气,倒真正是兵不血刃、不怒自威的风华气度。

语琪盯着他看了片刻,沉着脸冷着声道,“可本宫却不知,大人所谓的抱恙,是在何处?”

在她这般针锋相对的态度之下,姬沐风的神情仍旧是从容温和,淡然清雅的,仿佛冬日的第一场初雪,又好似天边肆意舒展的高云。

根本未将她冰沉的脸色与怒意放在心中似得,他笑了笑,悠然闲淡的目光自她面上不紧不缓地移开,落在了窗外的一片明秀春色中,“公主若执意想看,微臣也不敢推辞。”顿了顿,他微微垂下眼眸,“只是臣不良于行已久,双腿早已萎缩,丑陋不堪,恐污了公主之眼。”

语琪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应答,却未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自己,不但轻飘飘地把‘抱恙’之事推到了他患了足疾的双腿上,还能以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淡定悠然的语气,像是谈论别人的事情一般平静地揭开他自己的伤疤。

明丽的春光漫漫地撒在他的弧度美好的侧脸上,涂抹出一片温软的亮色,然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语琪却觉得他沉静的眸光之中,隐隐约约地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之色。

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语琪到底还是没法按照平阳公主的脾性再闹下去。可以说,姬沐风身陷轮椅却并未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已令她心生敬意,若非要扮演平阳公主,她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人面前放肆的。

最终,她还是无法狠不下心来,只得收敛了浑身张扬之气,压低了声音,“本宫失言。”顿了顿,又沉声道,“大人好好休养,本宫改日再来探望。”

姬沐风闻言神情未改,目光温柔地看过来,声音轻柔低缓,“公主慢走。”

无论她的态度如何,这个人自始至终,说话都是不紧不慢、低声细语的,即使面上不笑,也总给人一种温柔和缓的错觉,永远像是天边时卷时舒的一缕流云,清逸娴雅。

语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微微颔首,继而干脆利落地带着侍画转身往室外走去。

走出素卿别院时,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隐约的想法:或许刚才姬沐风那四两拨千斤的一句话,算是苦肉计的一种。不知他是了解原来的平阳公主,还是看穿了现在的她,才会用上了这种对付吃软不吃硬之人的法子。

不过他这一招苦肉计使得,倒是一点儿都不对他自己手软。

其实这世上,真正不好惹的角色,不是对别人心狠手辣的人,而是对自己也能狠得下心的人物。

但那并非全部,真正历经了许多事之后,语琪才明白那日她所看到的姬沐风,只是浮于表面的冰山一角,他真正的杀伐决断,那流淌于他每一根血管中的金戈铁马,还隐匿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以下,深不可测,无人可知。

……

那日回到朱岚阁,侍墨迎上来时第一句问得便是,“公主,姬大人如何?”

语琪的脚步略顿了顿,故意唇角一勾,难得轻声细语道,“古语有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说罢,像是不自知一般,眼中浮出一抹隐秘的情愫,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后,头也不回地往内室匆匆走去,没有解释一言半句。

侍画瞅瞅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若有所思的侍墨,压低了嗓音问,“公主说的什么意思?怎么这么拗口又文绉绉的?”

侍墨淡淡看她一眼,只撂下一句毫不客气的评语,“胸无斗墨。”顿了顿,又叹息一声,“你无须知道这些,只用晓得一件事。”

“什么?”

“公主动心了。”

……

那日故意表现出对姬沐风的好感后,收到的效果就是侍墨时时刻刻不赞同的眼神,以及侍画兴致勃勃的参谋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