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面上一皱,手不禁抖了一下,“快别这么说,我看那姑娘上次给的枇杷根还挺有用,不如我去药铺再买一些回来。”
老人想着那枇杷根倒也不算什么贵重东西,犹豫一瞬点了点头,而后又问:“易生可是又出去了?”
老太太微微颔首,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怕是在外面没干什么好事,如今被儿媳妇怀疑上了,在后面跟着他呢。”
“作孽啊……”老人闻言,哀叹一声,眸中竟隐隐泛出了泪光。
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他自问没什么大本事,一心只想着努力干活好让儿子当上大状元,含辛茹苦一辈子,最后却让儿子变成了这般模样。
先前他们二老顾及他的面子,便是真遭了打也不敢在外面多说一个字,原以为他成了亲之后会有所改观。
如今看来,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赵家小姐是赵财主的掌上明珠,若是在这儿受了委屈,不知又会闹成什么样……
清早的集市上还没有多少人,赵冰柳身子本就娇弱,如今跟了一路,头上已渗出细汗,眼见唐易生径直去了西街,她停在原地犹豫一瞬后,也跟了上去。
这西街向来鱼龙混杂,是以她虽然在镇上长大,却从未踏足过这里,所行之处皆是一片狼借,空气中还隐隐飘来一股难闻的恶臭,她不禁皱皱眉,拿出帕子捂上嘴,悄悄跟在后面。
到了长街尽头,唐易生忽然顿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向四周看了一眼,赵冰柳怕被他发现,连忙侧过身躲到一个废弃的草篓旁边,紧紧秉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举人老爷今日又来早了。”
一道轻快的声音蓦地飘进她耳中,她心下怀疑,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可真是了不得,她竟然瞧见唐易生目中含笑,晃了晃手上的钱袋子,抬脚便随那人一同进了一间小屋内。
赵冰柳霎时睁大眸子,张着嘴静怔良久才压下心里的震惊,秀眉一紧,她缓缓走上前向那粗布帘子看了一眼,只听得里面传出一阵喧闹声,左手边挂着一面硕大的“赌”字旗。
赌坊!
赵冰柳这下是再也静不下来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似有一股洪荒之力呼啸着要喷涌而出,说什么拿银子疏通关系,原来都是骗她的,难怪那银子要的一日比一日多,竟然全让他拿去赌了!
她越想越气,攥紧了秀拳准备进去,方迈出一步又顿下了。
她一个成了亲的妇道人家,怎可进这种粗流之地,万一传扬出去,她堂堂赵家大小姐的面子又往哪儿放,唐易生不顾及他的举人身份,可她不能不管她和她爹的名声。
这么想着,她又满心不悦的跺了跺脚,瞪着一双美目急急跑回了家,只等唐易生晚上回来之后再问罪。
黄昏时分,唐易生一脸郁色的往回走,路过卖馄饨的小摊时,肚子突然传出叫声,本想上前买上一碗,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却是找不出一文钱。
清早出门时还意气风发,短短一日功夫,三百两银子便又输完,他不知道已经在李大那儿输了多少钱,自己也从未清算过,总想着有朝一日定将那些银子赢回来,却不想最后竟是越输越多。
那卖馄饨的老头儿见一个暗影站在长街中央,恍如饿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馄饨看,也不管那人是谁,厌嫌的哼了一声挑起担子便走了。
唐易生想起自己过了乡试回镇那日,满镇的百姓都出来迎接的盛况,再一对比当下,只觉一丝悲凉感油然而生,默叹一气缓缓向家走去。
偏厢房的灯已经灭了,以往这个时候,那两个老不死的明明还没有睡,怎的今天竟这么早就躺下了。
唐易生皱皱眉,却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后一派坦然之相走进内室。
他哪知道,赵冰柳自白天回来之后太过生气,心里的火悉数冲那二老发作出来,如今早把他们赶回乡下的茅草屋了。
“娘子,我回来了。”唐易生轻唤一声,在门口的铜盆中净了把手,轻手轻脚的走至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