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既称神兽,亦称凶手,主兵凶,象征着无上之兵权。
将獬豸石雕立在兵部大门口,倒也相得益彰,颇为应景儿。
门口左右立着几名兵部佩刀的差役,专门负责兵部衙门的守卫之责。
他们这些人自然认得穆恭,所以穆师爷入兵部内无需掏腰佩便可入内。
倒是郭业,刚要随着穆师爷入门就被两名禁卫伸手拦截了下来。
郭业冷眼睥睨地两人一眼,喝道:“混账东西,自个儿看!”
说罢,郭业将吏部公文飘飘然扔到一名差役的怀里。
倒不是郭业仗势欺人,嚣张耍横,刚才这番姿态是他故意为之。
因为长孙羽默从他爹那儿打听到了一些东西,都据实相告了郭业,再加上穆师爷刚才那番吐苦水,郭业推测出了兵部衙门里头的水,深的很,浑的很!
因此,他必须摆出一副姿态,这姿态说是盛气凌人也好,说是强势如钢也罢,反正都是他刻意为之。
目的就是想告诉兵部衙门里头的人,他郭业就是这么嚣张,就是这么盛气凌人,谁也甭想仗势在爷们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拉尿!
果然,那几名差役一见郭业放出这气势来,又纷纷看了郭业的吏部公文,顿时神情变得恭敬起来,多少都听说过郭业此人。
一名差役将吏部公文双手捧起奉回,说道:“原来是兵司员外郎郭大人啊?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了!”
“那是,兄弟们都对陇西县男郭大人的威风事迹有所耳闻,真是怠慢了郭大人!”
“员外郎大人,小的这就带您去见兵部右侍郎大人。大人,您这边请!”
几人神情态度皆是大变,看得门中的穆师爷一阵暗叹,几年不见郭业真是越发风生水起了,唉,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郭业冲穆师爷招呼了一声,道:“穆师爷,我先去侍郎大人那儿述职,回头我再与你和顾大人碰个头。”
说着,他抬起右手,手背向外手心向内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冲穆师爷微笑道:“穆师爷,你跟顾大人说,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一切都有我在。”
说罢,拔腿进了门,跟着一名差役前往兵部右侍郎所在的那处独立小院行去。
留下一脸感激之色,不断唏嘘时也命也的穆师爷杵在原地。
兵部右侍郎,姓王名君实,乃是兵部衙门的三把手。
兵部尚书正是卫国公李靖,而兵部左侍郎则是英国公李绩李茂公,相比于卫国公李靖的资历与年纪,李茂公都稍逊一筹。
不过如今这两位兵部的一、二把手都因为征讨突厥而未在长安,此时北疆战场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离班师回朝不远矣。
兵部尚书与兵部左侍郎都不在长安,这兵部衙门自然暂时就由三把手,兵部右侍郎王君实说了算。因此,郭业一入兵部,就必率先向王君实报道。
据长孙羽默对郭业所描述,章简年约四十五六岁,乃是当年时任兵部右侍郎的卢承庆被贬到益州之后,由魏征、韦挺等人力荐王君实出任兵部右侍郎一职。
不过郭业可是听说长孙羽默这小子叨叨过,这位王君实王侍郎,既不是谦谦君子,也不是老老实实,实在配不起王君实之名啊。
这位王君实王侍郎表面看着像正人君子,满嘴的君子如玉自洁其身,连魏征、韦挺这样的人都被其蒙蔽,暗地里实则是个男盗女娼的家伙。
这家伙最最喜欢的一件事儿,就是假装正人君子,老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收受着下属的贿赂,与顾惟庸的上司,那位主事库司的龚大人龚郎中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嘛,喜欢勉为其难收贿赂;一个嘛,巧立名目收贿赂,什么纳妾啊,什么过寿啊,手段无所不及。
反正就是四个字,都是烂货!
郭业一边跟着差役进了独立小院,一边琢磨着王君实那人,想着如何应对一会儿他对自己的接见。
“员外郎大人,到地方了。王侍郎公务之地,小的就不冒然进去了!”
那差役将郭业领到王君实的公务房外后,冲郭业低声禀明道。
郭业挥挥手,示意其退下之后,整了整衣衫正对着王君实的公务房,朗声说道:“禀报侍郎大人,下官兵司员外郎郭业门外求见!”
“进来吧!”
王君实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干涩,郭业听罢声音之后,心中对此人的好感再次下降。
吱呀一声,
郭业推门而入,右手边的案桌方向正有一名中年男子,手拿一张履立,打量着刚进门的郭业。
王君实打量郭业的同时,郭业也看向了王君实,此人五官面相普普通通,倒是一张扔进人群中也不易找出的面容。
不过,左右脸颊的颧骨之处高高耸起,却给王君实的这张普通相貌平添了几分尖酸。
郭业心里一叹,真如长孙羽默这小子所言,王君实这人可真不咋地。
特别郭业发现王君实那双眼睛一直停留在自己垂着的双手上,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郭业多少猜得出王君实的小九九,妈蛋,他在看哥们到底有没有给他带见面礼吧?
真她妹的掉进钱眼里了!
郭业将吏部公文再次拿出,双手捧起走向王君实的案牍前,平放在了桌上,拱手道:“下官见过王侍郎!”
王君实貌似打不起精神头儿一般,懒洋洋地唔了一声,捡起桌上的吏部公文扫了几眼,又将手中那张履历与吏部公文重叠在一起,放到了案牍角落的一叠纸张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郭业嘛,本官对你略有耳闻,你的履历本官也看了,呵呵,晋升倒是蛮快的嘛!用青云直上四个字概括,也不为过啊!不过嘛,如今你进了兵部,就不像之前那般容易了。兵部贵为尚书省门下六部之一,掌管着我大唐一国之兵马,之战事……”
别看王君实无精打采,别听王君实说话半死不活,但长篇累牍口头训诫起郭业来却是丝毫没有停顿过。
娓娓叙来,话间既没有磕磕巴巴,也没有抑扬顿挫,更像是一个活死人在念着死人经,干涩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