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与胡掌柜带着一干人等登上了陈集涛所在的船只,随后在刘振轩的敕令下,江船离岸,缓缓开向江中方向。
随着江船远离岸边,随着江船而动,人心也在动。
郭业这边一众人自然是将胸口最后一颗大石稳稳落地,银子到手便是一切皆已尘埃落地,众人脸上纷纷露着不予言表的会心微笑。
而胡掌柜呢?
自然也是在一旁傻乐,一边吹着扑面的江风,一边做着春秋美梦。他正想像着交割一完成,将瘦西湖的地契面呈崔义珪跟前之时,东家会如何犒赏于他。
当然,也想象着将来由他出面接管的瘦西湖一带,将会是如何的繁荣昌盛,如何的日进斗金……
与胡掌柜一样做着春秋美梦的,当然还有远在扬州银号的崔义珪。
崔义珪昨夜兴奋过度一夜未睡,双眼熬成通红的兔子眼,愣是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困倦之意。
在江船离开码头的一刻钟之前,他还在银号的前厅见到了胡掌柜派回来的一名伙计。
这名伙计带来了胡掌柜的口信:银子装船,即将离岸,前往交割,静待佳音。
听完伙计带回来的口信之后,崔义珪那个心情是更加地美了,二话不说让银号里的伙计们打烊关门,并在银号外头张贴了大红喜报,上书八个大字:
东主有喜,今日歇业。
打发走了所有的伙计之后,崔义珪这厮翘着二郎腿自得其乐地坐在椅子上哼着小曲儿,想象着即将到手的瘦西湖,想象着五年回报,十年赚得盆钵满盈,富可敌国。
一时间,崔义珪整个人都痴了……
眼神迷离,双颊泛着红潮,一呼一吸气间,愣是不由自主地淌起了哈喇子。
他心中默默呼喊,十年,只要给我崔义珪十年的时间,我凭着聚宝盆一般的瘦西湖,定能在扬州重塑一个扬州崔氏。
清河本家又如何?
我崔义珪乃是旁系子弟又怎样?清河那些直系子弟瞧不起我,鄙夷我,欺压我,又能怎样?
十年之后,我定能在扬州重塑一个大家族,与清河崔氏分庭抗礼。
届时,我看谁还敢瞧不起?背不住清河本家那边还会巴拉巴拉地跑过来讨好我,拉拢我呢吧?
这就是崔义珪心中最大的野望!
“哈哈哈……”
崔义珪胸中豪气一燃,顿时放声大笑了起来,频频拍打着交椅两边的扶手,摇头晃脑赞道:“时势造英雄,老天待我不薄啊!”
时间,缓缓而逝,如沙漏静静流淌而过,转眼间,到了正午时分。
一名伙计突然从后院窜进来前厅,冲崔义珪招呼道:“东家,到饭点儿了,该用午饭了!”
崔义珪这个时候正等着胡掌柜传来佳音,哪有心思吃饭?
随即,挥挥手有些不耐地说道:“你们去吃吧,本老爷不饿!”
伙计哦了一声,立马转身退了下去。
等啊,等啊,等啊等……
崔义珪始终不见胡掌柜的音讯传来,就连一个提前回来传捷报的伙计都没有。
莫名地,崔义珪一人在前门紧闭的前厅中呆的有些烦躁不安起来,他从椅子上刹然而起,来回在前厅中焦躁地踱步着,口中念念有词道:“怎么还不回来?莫非中途有所耽搁?还是说胡掌柜与吴茂才他们二人……”
“不会的!”
崔义珪狠狠甩了一下头,将突然萌生出的这个不详念头使劲挥出了脑子,自己说服着自己道:“不会的,就算这个姓吴的有鬼心思,但是胡掌柜绝对不会背叛我。他是我身边的老人,跟随我这么多年,又是我一手提拔而起,怎么可能会出卖我?若是连胡掌柜我都信不过,天底下我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不会……不会的,绝对的不会的。应该是中途有所耽搁!”
想通之后,崔义珪躁动的心缓缓趋于平静,重新坐回了交椅之上,双眼巴巴地瞪着紧闭的前门,等待着胡掌柜归来的拍门之声。
等待的时间甚是难熬,因为昨晚通宵未睡的缘故,午后的困倦之意也缓缓袭来。崔义珪哈欠连连,不知不觉间,靠在交椅上竟然睡着了。
这么一睡,就是一个大中午过去了。
咚咚咚~
一阵响声将崔义珪惊醒过来,他猛地从交椅上窜立起来,正要去打开前门迎接胡掌柜的归来。
可谁知声响是从后头传来,原来是一名伙计从后院跑进来,小声喊道:“东家,该吃晚饭了!”
显然,此时已近黄昏,到了晚饭的光景了。
崔义珪见着胡掌柜迟迟未归,无名之火突然而起,冲着那名伙计厉喝道:“吃吃吃,吃你娘的蛋,就知道吃,老子养你们就是为了吃吗?滚,滚下去,老子不吃!”
这名伙计被臭骂一顿遭了无妄之灾,自然悻悻然地退撤了下去。
若是将这昏暗的前厅点起灯火的话,崔义珪现在的脸色肯定是极其难看,只听他嗓门儿带着颤音地自言自语道:“莫非,真出事儿了不成?不然的话,胡掌柜不可能到现在还迟迟未归啊?”
出事儿了?
八百万两纹银打了水漂?
还是说那姓吴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不会的~!
崔义珪再次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因为那日狮子头酒楼的晚宴上,陈郡丞和郭刺史不可能作假啊,那是可是真真儿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