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尼尔城墙高八丈,将近二三十米,城下的窃窃私语,城上的末叶鞨自然听不清。
卓远不敢表现出有所惊惶的模样,小声嘟囔道:“大人,咱两手空空,上哪儿给他找凭证去?”
郭业突然灵机一动,急声示意道:“卓远,赶紧用高句丽话开骂,怎么难听怎么骂,骂得越凶越好,快,就骂城上那个二逼守将!”
“啊?”卓远声音有些颤抖,问道,“大人,万一他们恼羞成怒,下令乱箭射杀,可咋办啊?”
“扯犊子,你就是骂他们祖宗十八代,他们也听不懂,不是?”
郭业道:“再说了,我就是要你小子骂得他们心里发虚,快,别磨叽!”
“得嘞!”
卓远深吸一口气,在马上坐稳身子挺起腰膀,仰头抬手遥遥一指城上,叽里咕噜呱唧呱唧一阵破口大骂起来。
那劈头盖脸怒指苍穹的骂人气势,真当是虎躯一震,泼妇即来,顿时整个形象全毁了。
郭业暗里偷乐,不错不错,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这下,城楼上顿时懵圈了,尤其是末叶鞨与他手底下的那名百夫长,两人面面相觑,尼玛这种泼妇形象和素质,还是一国使节?
他们虽然听不懂城下个自称高丽使节的崔明珠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他们看得出来听得出来,这孙子是在骂人。
城下骂得口沫飞溅,城上听得耳根痒痒。
末叶鞨按捺不住,冲精通汉话的郭业喊问道:“兀那通译官,你们家这位崔明珠大人在说些什么胡话?叽里呱啦鸟语一般,俺等可是听不懂劳什子高句丽话。”
郭业故作为难地回道:“那啥,我们家崔明珠大人生气了,在……在骂城上的守将大人您呢!”
“果然,本将军一见这架势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是在咒骂俺等。”
末叶鞨板着脸喝问道:“他在骂些什么?”
郭业将心里刚刚准备好的腹稿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我家崔明珠大人在骂守将大人您有眼无珠,竟质疑堂堂高句丽崔氏门阀大公子的身份!”
“我们家大人还骂您瞎了狗眼,竟连堂堂高句丽使节站在您跟前都不识。”
“我们家大人还骂您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质疑他的身份真假,你也配跟他索要高句丽使节的凭证。”
“而且,而且……”
说到这儿,郭业故意卡壳一下,用一种同情怜悯的目光仰望着城楼上的末叶鞨。
城上的末叶鞨听完郭业的翻译之后,那叫一个暴跳如雷啊,哇哇叫骂起来:“好狗,竟敢如此轻侮本将军?”
而坐在马上的卓远心里一惊,暗暗懊悔,我咋就信了郭大人的鬼当呢?您这么一翻译,这不是逼得楼上那守将狗急跳墙吗?万一,万一这孙子下令放箭,咱们定是万箭穿心,尸骨无存啊!
当然,也有听完郭业这通翻译,心里暗爽不已的,那便是刚才屡屡被末叶鞨拳打脚踢的那名百夫长。但这厮心里叫爽,面上却是一副君辱臣死同仇敌忾的模样,愤愤不平道:“大将军,这高句丽使节真是好狗胆,竟如此羞辱大将军您?卑职这就下令,将城下这些人乱箭射杀!”
“射你麻痹啊!”
嘭!
末叶鞨又是抬腿一脚将身边的百夫长踹倒在地,将心里这通邪火直接发泄到了百夫长身上。
末叶鞨再是高昌国王的驸马,再是在高昌国内如何权势滔天,但面对着堂堂一国使节,他还不敢如此胡作非为,贸然行事。
毕竟高昌国在西域诸国中,仅次于柔然部落,都是实力比较弱小的国家。跟高句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
再说了,他心里也是犯贱,楼下这个使节骂得越凶,他觉得这些人的嫌疑就越少。不然,对方哪里会有这么足的底气骂他?
于是,他阴沉着脸看着郭业,喝问道:“而且什么?你家这位崔明珠崔使节还骂本将军什么?”
郭业见状,心里暗暗一喜,看来这孙子还是举棋不定,半信半疑啊。
于是,他趁热打铁,回答道:“我家大人说,守将大人枉为多罗尼尔城的守将,真是白瞎了您城中的数万精锐,竟然放任唐军在吐蕃国土上肆虐逞凶。要在我们高句丽,像守将大人您这样的无能庸将,直接就是被革职查办,永不叙用的。”
“哦?”末叶鞨心里虽愤慨,但他还是被郭业的话给挑起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郭业道:“将军你看我们这行人的打扮,有汉人衣服打扮,还有吐蕃藏袍打扮,连最简单的使节出使仪仗都没有,这是为何?”
末叶鞨早已发现了这个问题,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于是问道:“为何?”
郭业道:“就因为我们在进入吐蕃境内的时候,遇上了唐军,遇他们交锋了足足一天一夜,方逃出生天。就因为这次交仗,我们才折损了将近半数从高句丽带来的人马。而且还丢了我们高句丽婴阳王御赐我们的出使仪仗和献呈给吐蕃赞普和王后的御品。他们一路追杀我们,若不是我们崔明珠大人让我们换上汉人和吐蕃人的服饰,东躲西藏数百里,恐怕我们还未抵达多罗尼尔城就全部死于唐军手里了。”
说到这儿,郭业遥遥一指身后远方,道:“这个时候,唐军估计还在后面追杀着我们。呵呵,将军镇守此处,却由得唐军在吐蕃境内如此凶残嗜杀,难道这不算是将军大人您的失职吗?在我们高句丽,像将军大人您这样的作为,就算不被婴阳王斩了脑袋,也要被婴阳王革了职。”
“哦……”
末叶鞨听完这些来龙去脉之后,不仅有些趋于相信,不过还是有些不死心,问道:“那这么说,你们身上就没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你们使团的身份吗?”
郭业暗骂一声王八蛋,然后故意转过身去背着末叶鞨,对卓远蠕动嘴唇,低语道:“这孙子还是没有彻底死心,继续骂,要表现出最大的愤怒!”
在末叶鞨看来,郭业这是在将自己的话翻译给崔明珠在听,于是等待着。
可谁知,卓远哇哇又是叫骂起来,愤怒之色较之刚才,又添了几分。
尼玛!
末叶鞨知道这孙子又在骂自己,郁闷地问道:“他,他又在骂什么?”
郭业回道:“我将将军您的话翻译给了我们崔明珠大人,他听后表示非常之愤怒。他说将军大人要凭证,真是瞎了你这对长在猪脸上的狗眼了,他说难道他就不是最大的凭证吗?他说堂堂高句丽崔氏门阀的大公子,婴阳王钦封的高句丽出访吐蕃的使节,会是假的吗?他说将军您这是在侮辱一个高句丽贵族,他会保留对将军大人的抗议!”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