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天前凌似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你只要记得,他终究是你的兄长,一直以来最疼爱你。尽管至今为止景池珩都没有停止冷战的预兆,可至少我还能够清楚一点。他若不疼爱我,一定不会再管我。当我用尽力气扑向他之前,打的就是存在这份感情的主意。
他果然一点都没有让我失望,倘若他没有及时抱住,我大概会紧追不舍到脱力的最后一刻,必狠狠地踩他几脚以泄心头之愤。既然他已经不疼爱我,那我也没有必要顾及他因我的无理取闹惹是生非而被消磨光对我那丁点残存的疼爱。
至今为止,他都没有让我失望过。答应做到的事没有一件事未达成的,包括治愈我身上这一直未被御医们诊断出的奇症。开年以来,流鼻血的次数愈发减少,这证明他让南郭先生重新配置的药起了显着的疗效。我从不奢望能够根治,但他曾清楚地告诉我一定可以治愈,并且所需要等待的时间已无需太久。因此在潜意识已经认为他会救宁娴。
我将这份想法讲述给师姐,她仍是摇头,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在她看来并没有任何实质的保证,她需要再作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兄长的爱在心底虽未表达,但行动一向很真诚。务实主义~
☆、风寒
“望什么呢?望穿秋水你兄长都不会从那出来。”凌似水五指晃了晃,“午后景池珩被左维请去了,不出意外会在左府用膳后再回来。”
“哦。”
谈不上失落,毕竟这样的情况已非一两天。
凌似水调侃道:“和凌姐姐一起用膳不高兴么?要不以后把方卿雅叫过来?”
我即刻拒绝,“别,他来还了得。”
凌似水笑而不语。
这日月亮被厚云遮掩,整片天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院外挂着两盏灯,被夜风刮得左右乱晃,饱受摧残的灯芯终于承受不住熄灭。
我惊得从蹲坐的姿势一把跳起来,头顶猛地撞到什么坚硬却又柔软的东西,鼻尖闻到熟悉的檀香味让我很快可以精准无误地辨认又误撞到了景池珩。
前一刻还在埋怨两盏看上去形式别雅又做工精致的灯除了摸样看来外实际用处却不怎么地,这一刻却无比庆幸灯灭,哪怕忍不住想要看清他此刻究竟是何种神情,却又怕他仍然面无表情。而在夜幕掩饰之下,忍不住也无妨,反正也看不见。
他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让人察觉不到,唯有近在鼻前的檀香昭示他尚未离开的事实。我没有动,他亦没有。
僵持了不知多久,我弄不清,究竟是因为他不走,我才不走。还是我不走,所以他也不走。
直到似乎已经小睡一觉醒来的凌似水披着风衣,提了盏灯笼走出来,先惊讶后感慨道,我说你们两兄妹也真是有意思的,这夜黑风高的都有情调玩自虐呢?
她打量我身上厚厚的狐裘,伸出缩在风衣里的手摸了摸我的手指,道:“知道夜里冷需要套件狐裘御冷以免感染风寒这很好。”
将我上下打量完后才把视线转到景池珩身上,接着她手中灯笼的光,我得以看清景池珩的脸色。竟白的慎人,疲惫而略显病态。
凌似水掩面嘲笑:“缇缇都知道夜里冷要加衣裳,你一个年长又经验丰富心密如针的大人,既然出门时穿的少应该知道夜里早些回房。看脸色像是已经感染了风寒,这驿站的大夫不靠谱的很,要不要我把似云召来,或者让南郭先生来一趟?”
景池珩无任何指示离开,凌似水紧挨着我的肩膀,揉搓下巴道:“没必要看大夫?染风寒又不丢脸,南郭先生是唠叨了些,我妹妹却寡言的很,不让南郭先生来岭南,召我妹妹也成么。缇缇,你说是不是?”
我缓缓神,道:“可凌姐姐你跟我讲这些有什么用,你得跟他讲才管用。”
凌似水打了个哈欠,恹恹道:“那也得听得进去才管用。坦白说,你们家的人啊,都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脾气都这么倔强。反正我管不了也没权利管,毕竟他是上级,等岭南的事一结,你凌姐姐我得休个小长假慰借我一月来的水土不服。”
我捏了捏往时嫩滑手感极佳而今干皱皱的脸蛋,道:“好像是挺水土不服的。可岭南关流阙什么事,顶多关景池珩个人私事,难道不是你乐意插手的么?”
“乐意?谁吃饱了撑着没事给自个找事干?你以为我是宁娴那样豪情仗义的小姑娘么?关键在于,景池珩接手这桩事,如果是一桩能够尽快解决的事倒也罢了,可偏偏不是。他不仅必须身在岭南,还得在至少长达一两个月都亲手处理事务,意味着流阙的事就得搁置在一旁由我和费炎龄全盘接手。”凌似水拢了拢风衣,又道:“打小在流阙长大,虽然老阙主奉行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可你凌姐姐我才没这份济世情怀。国安定与否,我都有可以很好地活下去的自信,所以边疆动乱与我何干,亡国也无所谓。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帮助尽快解决动乱,让景池珩能够尽快将重心转移到流阙的各项事务之上。”
“那为什么要留在流阙呢?为了报答老阙主的养育之恩?就像景池珩愿意留在巍城而数十年不回京都以一己之力担起老阙主猝死后留下的烂摊子。”
凌似水恍然清醒,问:“你怎么知道的?”
“老管家年纪越来越来,除了爱唠叨以外,更爱回忆往事。在景池珩离开京都之后,我来到岭南之前,老管家提及景池珩留于巍城的理由,虽然有些我听不懂,但大约的意思是,母亲还在珑延王府时,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每况日下,甚至到了大打出手的程度,景池珩幼年出走,被老阙主一手带大,待如亲子。老管家又说,老阙主也正是因为心善,才导致流阙争名斗利不断,而他死后,暗地里较劲的手段全都摆到台面上,人才耗损很严重。”
凌似水意犹未尽地哦了一声,又问:“那知道老阙主为何猝死么?”
“嗯?”
她道:“因常宁长公主设计。”
“为......为什么.......怎么可能.......”
他是景池珩的养父,是传授景池珩一身武学、教导读书习字的师父。
“要人死哪来复杂的理由,无非受人忌讳。”凌似水又道,“有血缘关系的生母害死了无血缘关系的养父。这就是为什么,直到常宁长公主即将离世,景池珩才不得不回到京都。许常宁长公主把对景池珩的歉疚都付诸在你的身上,在景池珩把你带到流阙,我看到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受尽宠爱的孩子。你猜当年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带着你逗你玩?哎,我是怕景池珩欺负你这个小孩子让你也吃尽苦头,毕竟他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谁知竟都是我多虑了。后来我又想吧,你这孩子到底哪里好,倔强、任性、顽皮、刁钻,京都贵胄所具有的坏脾气都能沾上一星半点。可他竟然对你还挺不错的?”
鼻子莫名一酸,我有些忍不住眼泪,岔开话题道:“倔强?任性?顽皮?刁钻?”
“难道不是吗?想当年秉承老阙主的尊尊教诲,我和费炎龄几个都是吃素食的。你难道没发现景池珩一直以来都是少食荤腥的么?”凌似水道,“你忘记当年吃青菜噎得死去活来后又拒绝用膳三天三夜,而颜瑜抱着试试的心态来劝说,却被你当脑门甩了个茶碗的事了么?”
我记得她前几天还夸我乖巧懂事来着。
“不记得了也应该,毕竟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凌似水提着灯笼往回走,“我要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隔了两天,凌似云来到岭南。我以为是凌似水把她召来的,可京都到岭南的路程快马加鞭昼夜不歇也需要四天的时间,她来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凌似水却也很意外,抵着下巴问:“怎么突然来了?专门来给景池珩治风寒的?”
“风寒?什么风寒?”凌似云震惊,“世子染了风寒?”
凌似水点点头,“是啊。”
凌似云卸下肩头的药箱,问:“世子人呢?”
凌似水说出去了,又问她突然来着有什么任务。
凌似云回说救治、照料人。
我琢磨着景池珩好似没有要与左维大打出手的意图,没必要专程把凌似云请过来,大材小用么不是,岭南这里也有很多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