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2 / 2)

棚屋上挂着一簇荚莲,零星还有几颗看的出朱红颜色浆果,挂了一层厚厚的霜雪,早就干枯的叶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一片雪窖冰天、风刀霜剑的肃杀景象。

路边的行人似乎已经绝迹了,飞鸟,走兽,消失的无影踪——

一个高大的男人,裹着厚厚的皮袄、皮帽、皮靴,臃肿着在根本看不出的路面上跋涉,手里好像拎着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挨到木屋前,用肩一扛房门,寒风卷着雪花就这样呼啸的钻进洞开的门洞里。

男人嘴里骂了一声,回脚一脚踹上了门。

这里的房屋,门和窗子都是双层的,包括墙有的几乎都是两层的——不这样,根本保不得了人活下去。

男人跺了跺脚上的雪泥,推开了第二道门。

屋里生着火炉,窗缝都糊的严严实实,一走进来一股暖融融的热乎气迎面扑来,终于叫人感觉活了过来。

男人从怀里甩到地板上一条冻的梆梆硬的鲟鱼,以及一条颜色黑黝黝的熏猪腿。

他坐去凳子上,摘下帽子,解开领间两颗扣子,用力把皮靴从脚上拽下来,骂了一句:“操!这鬼天气,冻的人骨头缝里都疼!”

脱下帽子后能看出他竟然是张东方人的面孔,黄皮肤,黑头发,酒糟鼻子凹的很平,使他的脸看上去一马平川的很,如果不是下巴及鬓角那一圈浓密的络腮胡子挡了挡这片平坦的话,他的脸很容易看上去像一张撒了黑芝麻的烙饼。

火炉旁还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起身把鲟鱼和熏猪腿给捡了起来,挂去了后面的厨房。

另一个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听到响声,只抬了抬眼皮。

他穿了件深蓝的羊毛背心,白衬衣有些皱,手中捏着一枚金色的怀表,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但是眉眼生的极好,颜色几乎是一种浓重的墨,混杂着阴郁的神色,过长的睫毛把他的眼神敛去了一半,更叫人参详不透。

老蚁有点吃不透这人。

但是他向来大大咧咧惯了,吃不透就吃不透吧,反正都是被大雪困在此地的倒霉蛋,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老蚁脱了靴子和皮袄,一屁股坐去火炉边烤火,不停的搓着麻木的手指头。方才进厨房去挂猪腿的男人出来了,往火炉里又扔了几块木头,问:“这一趟,可有什么消息?”

老蚁伸长了脚,脚底板被火烤的暖洋洋的,舒服的哼过一声,才粗着嗓门道:“一样,啥啥都没有,电话、电报、信,全都断的光光的,这场风雪要是还不停,咱们可还有得熬!”

孙水镜朝陆安看了一眼。

男人的面上并没有因为刚刚听到的消息,而有什么波折。他从来都是淡淡的,看上去不急不躁,即便他们已经被这场西伯利亚的寒流困在此地近一个来月。

但,孙水镜还是从他不停来回摩挲怀表的手指上,体会出,这些天,他真的是有些坐卧不宁了。

他们出境出的很隐秘。

一开始孙水镜也不明白,只不过是个证人而已,犯得上这样亲自万里追踪么?难道说,这陆处真如那外界传言,对徐小姐情根深种,深到不惜为其父一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孙水镜不这么觉得……但陆安却并不多言明,他作为“跟班”也只能任劳任怨的跟着这位爷跑——他们从内蒙到外蒙,进入苏联境内,一路经斯摩棱斯克抵达明斯克。一切都还算顺利,他们寻到了要寻的人,陆安与其密谈过整整两天两夜后,带着满满一皮箱的文件返程。

然后,他们便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