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岩颠颠的靠过去,满脸讨好:“哥,打听个事儿。”
故技重施的握了一小卷的钞票塞去人手心里:“请问这里面住的长官是姓陆不?”
娃娃脸小兵一脸警戒+狐疑:“你干嘛?”
亦岩忙摆手:“不干嘛不干嘛,我是天津宁河人,现在在南京跟着老乡打零工。听说我老家有个远房哥哥当了大官,又听说他现在人正好在南京,就想过来瞧瞧,想托我这哥哥帮我找个正经活计……那零工有一天没一天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是做不来。”
他虽才十六,可是个子已经十分高挑了,衣裳穿的周正,手脚也干净,模样又清秀,像个好人家的孩子,再加上言词恳切,所以看着不算讨厌。
娃娃脸小兵便有些将信将疑:“你那哥哥姓陆?叫啥名?”
亦岩忙躬身在手心里划拉了一个“安”字:“单字一个‘安’,听说还有个字,叫……陆子清?”
娃娃脸小兵上下又好生打量了一番亦岩,半响哼了一声:“你来的不巧,陆长官出门去了,不在府里。”
亦岩本来想问他去了哪里,后来转念一想,他和陈芃儿对南京人生地不熟的,再要去找,一是找不找得到见不见得着还不好说,二他更担心陈芃儿的身体,她现在这情形,怕是已经没啥体力再折腾着四处跑颠了。
于是脑筋一转,他立马的拍手道:“没事没事,反正我也没啥事,就等着我哥回来呗。”
话锋一转,小心又问:“那啥,我哥今个还回府不?”
娃娃脸小兵这回回答的十分痛快:“回啊,就是没准点。”
还主动提醒他:“你晚点再来,估计得天黑了才能回来。”
亦岩千恩万谢,一步三回头的,撤了。
拐过街角来跟陈芃儿说明了情况,陈芃儿惊喜道:“那我们就守在这,一直等他回来。”
话说的容易,真等起来其实颇煎熬。这个地方私密又安静,道路两盘皆是绿荫掩映中的别墅大院,连个能喝茶歇歇脚的小摊都没有,人迹更是寥寥,只偶尔从身边驶过辆铮亮小汽车。而且要不是陈芃儿和亦岩穿着打扮够体面,怕是很快便会被人给盘查二三。
陈芃儿不敢挪动半步,生怕错失了陆安回府的时机,只能眼巴巴的候在这拐角处。抬腕看看手表,彼时已是下午近四时,从一大早就和亦岩赶火车,到现在她粒米未进,这一等又没个准头,亦岩一脸忧色:“姑姑,我腿脚快,跑出去给您叫碗馄饨。那看门的兵爷说了,陆长官要天黑了才能回来,不会耽误的!这天还冷,您身子不好,不吃点暖和东西怎么行呢!”
陈芃儿执意不肯,生怕亦岩不在的当空,万一陆安要是回来了可怎么办?她怕自己腿脚不快,追不上……亦岩无奈之下,只好把包袱里带的干粮拿给她,陈芃儿恶心的毫无胃口,又怕自己的身体撑不到时候,只好硬逼着自己塞了一点,赶紧灌了几口水给一股脑的冲下去。
就这样,姑侄两个守在街角处,一直熬到天黑,瞧着那大铁门前守门的卫兵甚至又换过了一个,还是没能等到陆安回来。
这还是初春的天气,一没了阳光,冻透了一冬天的土地里还是透出来丝丝寒气,四周夜风渐起,刮的路边梧桐树还光秃秃的枝杈,在暮色中吱吱嘎嘎的乱摇一气。
南京的天气比上海还要更阴冷几倍的样子,亦岩把包袱里带着的衣服都给陈芃儿披去了身上,到最后真是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棉袍都扒下来给她,她却还是被冻的手脚僵硬,唇色发白,抖个不住,即便竭力忍了,那上下牙关还是控制不住的,发出咯咯碰撞之声。
水壶里的水早就喝完了,亦岩一滴都没喝,全给了陈芃儿。方才他大着胆子想去找那新换上来的卫兵讨点热水,人还离着几丈远,就被拿枪指着赶,像狗一样被轰走了。
他没得办法,只得蹲了去她面前,双手用力攥了她的手,不住朝上面呵着气:“姑姑,你怎样?”
陈芃儿紧紧缩着身子,抱膝蜷成一团,浑身不住打着冷战,脸上露出一星点梦游般的懵懂,又梦游般的答道:“我没事,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