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板凳上的邵白航率先起身,大步跨到白医生面前,他问道:“白医生,情况怎么样?”
白医生满脸复杂,邵白航心里咯噔一声,眼睛一瞪,难道出事了。
“针灸之后,脉博比之前更强劲,体内的生机也正在缓慢恢复,患者开始有了清醒的迹象。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过我建议最好再照一次片子,观察患者颅内淤块的情况。”白医生拍了拍邵白航的肩膀,绕过他走了出去,走前不无感慨地说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这前浪怕是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手术室内,静悄悄的。安溪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脑袋耷拉着,像是被汗浸过一样,头发后背全湿了,整个人打不起丝毫精神。见两位家属进来,她方才起身,笑了笑。
“安溪,没事吧!”邵佩霞有些担忧的问道。
安溪摇摇头,“不用担心,我预计最迟今天晚上病人就能清醒过来。不过醒来后,病人身体会比较虚弱,所以后期调理一定要跟上,这方面白医生经验会比我足,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直接询问白医生。”
邵佩霞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几天的压在心头的担子总算是松了下来。
“白航,你愣着干嘛,赶紧给安医生倒杯水”,邵佩霞她头一拍,真的是大意了,之前光顾着自己心里矛盾去了,也忘了承诺给对方医疗费用,也难为小姑娘肯在可能没有任何回报的事情上下苦力,哪怕是医院的医生都还有工资的。
“安溪,你是我老邵家的救命恩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你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能是我能办到的,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得给你摘下来”,邵佩霞郑重其事地说。
安溪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报酬的事情。当初顶着压力接下病人,只是想验证自己心中关于二十六脉活络针的假设罢了。她虽然已经在心中演过无数遍,但想要戳破那层膜,还是得真枪实弹地实操一回才能真正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她也是有拿人家做实验的想法。
而且除了回北京,她目前真没有其他要求,但很显然,除非她真的考上大学,或是等来改革开放,不然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哪怕县长,也没权利让她离开。她晃了晃脑袋,“佩霞姐,我一切都好,所以不用你费心了。”
安溪越是这样说,邵佩霞就越是愧疚,总觉得亏欠人家小姑娘的。这天晚上,特地等爸醒过来后,她嘱咐邵白航照顾着,自己回了一趟家,在家里翻找了好半天,才回了医院。
第二天,安溪却没来护士站,她听人说是医院的培训已经结束,“赤脚大夫”都回去了,她心头一急,忙找人打听了安溪暂住的地方,才匆匆忙忙往招待所赶去。
黄医生知道小女生总归都是爱玩的,所以在正事结束后又在县里停了一天,让安溪好好出去玩一玩,也看一看他们杨树林县的风土人情,也好缓解这几天医院高强度的工作的压力。
安溪早上还没踏出招待所的大门,就被匆匆赶过来的邵佩霞拦住了。她脸通红的,直喘着粗气,一看就是敢了急路。安溪给她倒了一杯茶。
“好险你还没走,刚刚可把我急坏了”,邵佩霞边喘着气边说。
“佩霞姐,是还有事吗?”她问道。
邵佩霞看了几眼周围,见大堂人多嘴杂,不好说话,她忙招呼着让安溪带她去了房里,对这房子,她是不太满意的,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她手里揣了个小包。安溪满是疑惑的接过手包,打开来一看,不由嘴巴微张,她忙要推回去。
邵佩霞却怎么也不让,“安溪,你别推辞,相比较救命之恩,这些外财就真不算什么了。收下吧!你要是不收,姐这心里也不会踏实。”
安溪不大擅长拒绝别人,尤其最不喜欢和人为了一件东西推了推去,最后也是实在扭不过邵佩霞,才接了东西。
把人送走后,她才理了邵佩霞给她的手包,大多是一些票据,普通三口人家节省一点可以用上一年的粮油票;她估摸着能做三四套春夏衣服的布票,还有六百块现金。对这个时代将近半个月时间的了解,她还是知道,六百块现金能在修一栋很宽敞的青砖房了,像是支书家的那栋房子全部加起来估计也就这个价钱了。
有了这些东西,她今后两年的生活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了。
第14章
安溪去了一趟保林堂,保林堂是杨树林县一家百年老店,许多思想保守的人仍旧对西医持着怀疑的心态,所以保林堂在这年代仍旧能够得以存在。
一截一截的木板门被拆了下来,清冷的店面只守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安溪去地算早了,人家才刚开门。跨过门槛,向着柜台走去,男人正用鸡毛掸子掸着灰,见安溪进来,他停了手上的动作,问她是要看病还是抓药。
“请问这里收药材吗?”安溪把手撑在柜台上面,柜台刚到她腰身。
中年男人打量了她几眼,看她两手空空的,也不像是来带药材来的,“收是收,只是你一小姑娘也要卖药材不成?”
安溪眼前一亮,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周兰兰没骗她。“嗯,对!我要卖药材”,说着她把书包解了下来,小心从里面拿出几大包黄纸封好的药材。
男人把黄纸打开,露出里面已经炮制好的药材——当归,天麻……都是些药用价值很高的药材。捡了一颗当归,凑到鼻尖一闻,药效不错。看来炮制药材的人应该是个老手,不然药效不可能保留这么完好。这药材完全不需要药店进行二次加工,就可以投入使用。
“小同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平日里,他们大都从山民那里收购药材,经常来往的人大都认识,只是这小姑娘他却从来没见过。
虽然稀罕她的药材,但还是要问清楚的好,不然收了来历不明地东西,也是麻烦。
“我刚从北京来,半个月前刚到杨树林县,现在在三水村参与劳动大生产”,安溪笑着解释着。
“这药材是你炮制的”,他眼中有些诧异,原本以为这药材是她家中哪位有经验的老人炮制的,只是对方既然是刚下放来的知青,这说法就不成立了,没想到小同志年纪轻轻的,能把药性把握地这么好,也是不容易。
安溪点点头。
他心中有了谱,笑着用手边的秤称着药材的重量,炮制好的药材和新鲜的药材植株又不太一样。两者肯定是前者的价值要高上很多,他们过去收到的大多是药材植株,很少会见到炮制好的药材。
最后重量称下来,算盘一打,对方一共给安溪算了二十块钱,以现在几分钱就能买到一个鸡蛋的物价,二十块钱真的不少了。
“小同志,以后再有好药材,直管送过来,我这里都收,价钱你放心,绝对不会少你半分。”
从店主手上接过钱,安溪轻快地点头,圆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心情不错。
虽然邵佩霞给了她不少钱,但她知道,那是一次性收入,以后可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了,她总不可能守着那些钱坐吃山空,而且那钱她得好好攒着,以后是要用来买房的。和后世北京寸土寸金的房价比起来,这年头买房绝对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投资。
像她卖药得的钱,却可以常有常新,只要山上的药材不断,她这条财路就不会断。这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好的生财之道了。
离开保林堂前,安溪眼睛无意间瞥到了垫在桌角的一本书,那熟悉的封面与田溪记忆中语文书相重合。
“请问?”安溪张了张嘴。
男人转过身问道:“小同志,还有事吗?”
她咬着下唇,脸上有些微红,小声嗫嚅着,“您那本书还要吗?”她指了指桌底下。
男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你说那本书吗?是我儿子的,现在不读书当兵去了,读书时候留了不少书,我看也卖不了几分钱,就全放在角落里堆灰,怎么了?”
“我可以买下那些书吗?”安溪手捏着衣角,眼中带了些许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