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拒绝了。
叶晚玉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见还是有点气闷,秀美微蹙:“行远,今日来的这些姑娘,都是多少人巴望着想要求娶的,她们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温婉有之,率然也有之,若她们之中也没有一人能入你眼,你莫非想娶天上的仙女?”
叶晚玉鲜少跟顾恒舟这般生气,顾恒舟站起身,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行远自知性格冷淡木讷,又不善言辞,绝非这些姑娘的良配,有劳二婶为我操心,府上两位弟弟也尚未议亲,二婶不如替他们相看吧。”
顾恒舟很有自知之明的把自己扁了一顿,叶晚玉心头一刺,控制不住直接拍桌:“长幼有序,你这个做兄长的都没成亲,哪有让他们成亲的道理?”
叶晚玉和顾淮谨不同,顾恒舟不能顶撞她,便抿着唇不说话了。
叶晚玉一拳打到棉花上,满腔的怒火憋在胸口不能发作,一直伺候她的丫鬟明眉立刻上前宽慰:“夫人别生气,世子殿下并非有意顶撞,世子还小,终身大事是该慢慢考量,况且姻缘讲究的是一个缘字,等缘分到了,殿下说不定会主动请夫人和老爷请媒人上门提亲呢。”
那我怕是要等到死!
叶晚玉暗暗咬牙,不想在顾恒舟面前失态,压着怒气说:“行远既然不愿,我这个做二婶的也不能勉强,马上要开宴了,你去前厅帮你二叔待一下客吧。”
顾恒舟转身离开,明眉上前拿了那个红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通体艳红的红玉发簪,簪子做工精致,尾部有金缕点缀,一看就价值不菲。
明眉眼睛亮了亮,扭头兴奋的说:“夫人,世子殿下送了您一支红玉发簪,真漂亮。”
叶晚玉看了那发簪一眼,没有丝毫高兴,反倒闪过恼恨:“若不是为了他,我何必大费周折办这个生辰宴?他若真的体谅我,就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他不肯娶妻,修儿和诀儿也得一起耗着,京里排得上名号的姑娘就这么几个,谁知道哪天就被人娶走了。”
明眉将盒子收好,试探着开口:“夫人,方才世子殿下不是说可以帮二位少爷相看吗?”
这话触了叶晚玉的霉头,她唇角一勾,露出讥讽:“你当今日这些姑娘是谁都高攀得起的吗,修儿和诀儿没他命好,没有一个敢豁出命去挣功名的好爹,我若不是抬出了镇国公的名号,谁会有心思来参加我一个五品夫人的生辰宴?”
说到最后,叶晚玉伤心起来,明眉连忙安慰:“二位少爷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还请夫人万莫自轻,而且夫人为世子殿下做了这么多,国公大人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这话说到了叶晚玉的软肋,大房挣了赫赫战功却没福气享,偌大的家业都被他们二房握着,就算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他们也不能苛待顾恒舟。
叶晚玉摆摆手叹了口气:“罢了,谁让嫂嫂去得早,大哥又常年不在家,行远这孩子才会养成这么薄凉的性子,今日这些姑娘他瞧不上,日后我再替他相看其他的吧。”
明眉立刻道:“辛苦夫人了。”说完殷勤的帮叶晚玉捏肩。
却说这边顾恒舟出了门,并没有按照叶晚玉吩咐的去找顾淮谨帮忙待客,而是调转方向朝马厩走去。
生辰礼已经送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他没打算留在府上吃饭,快到马厩的时候却被堵住去路。
“大哥,娘的生辰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如此行色匆匆,这是打算去哪儿啊?”顾恒决挑眉问,和顾恒修并肩站着,将顾恒舟的路堵得死死的。
顾恒舟抿唇,低声说:“我有公务在身,需进宫一趟。”
顾恒决没打算让开,故意拔高声音:“什么公务这么紧急,连口饭都来不及吃,大哥你是真的忙还是对我们二房有什么意见啊?”
顾恒决的语气带着挑衅,顾恒舟眉心挤出褶皱,正要开口,顾恒修温声说:“校尉营事务繁忙,大哥肯告假回府参加宴席已是难得,我们确实不该再有过多要求,但这次宴席娘亲特意为大哥请了好几位身份显赫的夫人,大哥若是不在,只怕娘亲会很为难,若事情不是很紧要的话,还请大哥吃了午饭再走。”
顾恒修的语气温和,说完还冲顾恒舟作了个揖,看似比顾恒决要客气一点,实则比顾恒决更加强势,说得好像这次生辰宴完全是为了顾恒舟才办的。
但从头至尾,顾恒舟都没有开口让叶晚玉为自己做这些,就算为难,也是她自己让自己陷入了样的境地。
顾恒舟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向来不喜欢被人逼着去做什么事,更何况今天叶晚玉还准备让他相看姑娘,他既然没有那个心思,出席今天的宴会反倒容易让人误会。
“我知道二婶今日想做什么,方才我已向二婶表明了态度,今日宴会若有人不满,我会让顾三顾四备好薄礼道歉,绝不会让二婶为难。”
顾恒舟耐着性子说,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跟两人起冲突。
顾恒决却不依不饶,嚷嚷出声:“你明知道有人会不满,去吃个饭怎么就不行了?大娘死得早,大伯也常年不在家,你是我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就是跪下来叫她一声娘也不为过。”
顾恒决理直气壮,顾恒舟心底微刺,胸口有淡淡的怒火涌动,顾恒决却还不停下,继续抱怨:“大哥,我娘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对你比对我和二哥还好,大娘除了生下了你,什么都没做过,你可不能没有良心啊。”
顾恒决向来嘴上没有把门,话一出口,顾恒修便意识到不对,上前一步对顾恒舟说:“大哥,阿决一时心急说错话了,还请大哥不要计较,娘亲这些年对大哥如何,想来大哥心里都有数,今日的宾客如何都是次要的,只是大哥若能与我们一起为娘亲贺生辰,娘亲定然会很开心的。”
顾恒舟眼底覆了寒霜,冷声命令:“让开!”
“大哥……”
顾恒修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清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兄叫你们让开,你们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回头,沈柏从走廊横梁上跃下,撞开顾恒决,大摇大摆的走到顾恒舟身边。
顾恒舟眉头皱得更紧,没想到沈柏竟敢这么张扬的从校尉营跑到国公府来。
沈柏大概猜到顾恒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并不看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顾恒修和顾恒决:“顾兄分明已经说了有公务在身,不能出席宴会,你们却堵在这里不让他走,二位少爷可知妨碍公务该当何罪?”
顾恒决沉不住气,指着沈柏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你可知擅闯国公府该当何罪?”
沈柏眉眼弯弯:“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是镇国公府,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镇国公世子,他才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主人,在这里,谁也不能让他受丝毫委屈!”
沈柏站在顾恒舟面前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被阻止,顾恒修便知道两人关系不凡,立刻解释:“这位小郎君可能误会了,我们兄弟二人并未强迫大哥做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和一家人吃完午饭再走罢了。”
“既然是一家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坐到一起吃饭,何必急于一时?”
沈柏反问,顾恒修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沈柏又冷冷的看向顾恒决:“生养之恩大于天,生下顾兄的是国公夫人,养育顾兄的是国公府,顾兄的娘亲永远只有国公夫人一个,这是告到御前都不会改变的事,还请三少爷以后说话注意点。”
沈柏眼神冷厉,顾恒决莫名有点发怵,不敢开口反驳。
两人都安静下来,沈柏这才扭头看向顾恒舟,眉眼一弯,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顾兄,现在有觉得开心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