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舟说:“沈柏,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像内宅管账的妇人?”
沈柏说得口干舌燥,就得了这么句话,忍不住翻了顾恒舟一个白眼:“行,算小爷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以后让人坑死了小爷都不会再管!”
沈柏说完气咻咻的往前走,但她腿没有顾恒舟长,顾恒舟三两步就追上来,沈柏气闷,憋着劲儿往前跑,刚跑了几步,肩膀被顾恒舟抓住,冷沉的说:“身上有伤,走路老实点!”
哼!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关心小爷。
沈柏暗喜,乖乖放缓步子,那股气性儿很快消散,又厚着脸皮道:“顾恒舟,我是真的不会害你,你听我的少吃点亏好不好?”
这世道太险恶了,你不要总亏待自己,除了我,谁也不会记得你的好的。
沈柏语气发软,带着恳求,顾恒舟虽然还存有疑虑,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沈柏又开心起来,热切的跟顾恒舟说话,顾恒舟神色寡淡,沈柏说好几句话,他才会不咸不淡的应一句,饶是如此,沈柏也丝毫没有觉得冷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太阳依然炙烤着大地,顾恒舟浑身的寒霜也被消融了一些。
到了周府,门房立刻热情的引着两人进去。
周德山受了伤却没闲着,在自家后院训练周珏,可怜周珏腿上伤还没好,就被他爹拉到后院练臂力。
刚跨进后院,沈柏就听见周珏的哀嚎:“娘啊,幸亏你跟我爹和离得早啊,若是你看见他这么折腾儿子,一定会心疼死的。”
周珏和沈柏走的是一个路数,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能被吆喝得好像当爹的要大义灭亲弄死亲子一样。
周府后院没有种花,只有一大片空地方便舞刀弄枪,角落立着几个木桩练拳。
周珏穿着一袭劲装坐在椅子上,手上各拎着一桶水,地上湿了一大片,不知道已经练了多久又洒了多少水。
周珏眼尖,远远地就看见顾恒舟和沈柏,立刻放下水桶蹦起来,欣喜道:“爹,顾兄来看您了!”
周德山回头,顾恒舟颔首行礼:“周叔叔。”
周德山眉头微松,放下戒尺带着他们去客厅,让人将早就熬好的绿豆汤盛上来解暑。
绿豆汤熬得浓稠,加了糖,甜度适中,又在井水里泡过,冰凉爽口,沈柏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周珏洗了把脸跟着进来,顾不上喝汤,兴奋地说:“顾兄,你听见街上那些传言了吗?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查查赵定远那孙子和兵部还有礼部的人在背后都做过哪些偷鸡摸狗的事?”
周德山沉着脸呵斥:“说的什么话?太学院的夫子就是这么教你的?”
周珏腿还疼着,忍不住顶了一句:“爹,我说的都是实话。”
周德山眼睛一横:“给我出去继续练,下次再随随便便让人挟持,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
一提到这个,周珏就心虚得说不上话,讪讪的笑笑:“爹,我不乱说话,就坐这儿听听,您别撵我走,行吗?”
这次的事让周德山意识到这些小辈已经长大了,有心想让周珏跟着顾恒舟和沈柏多学点东西,见周珏消停了,便默许他留下,然后才看向顾恒舟:“我听说前些日子行远递了折子上去,陛下可有找行远谈过话?”
顾恒舟说:“今日宫里来人,召我和沈柏一同进宫。”
周珏听得挑眉,忍不住问:“我也受伤了,陛下为何只召见你们不传召我?”
周德山毫不客气的反问:“你算什么,陛下非得要召见你?”
周珏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顾恒舟继续道:“陛下说会革了赵定远的职,礼部和兵部的官员各降一级。”
顾恒舟只说了赵珩的决定,周德山一听立刻明白过来,面色凝重:“陛下的意思是,此案就到此为止了?”
顾恒舟点头:“是。”
气氛冷凝了一瞬,周珏憋不住,嚷嚷出声:“为什么就到此为止了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全瀚京的人都知道兵部和礼部的人中饱私囊有问题,深查下去,肯定一个都跑不了,现在最严重也就革个职,那我们不是白受伤了?”
沈柏美滋滋的喝了绿豆汤,整个人都舒服起来,挑眉悠悠的开口:“周少爷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吗?”
周珏看向沈柏:“小白脸,你什么意思?”
沈柏眉眼含笑,笑意不达眼底,眸光清冷冷如初冬的霜棱:“六部是互通的,六部之上还有三公,若不是上上下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这种做事方法,赵定远一个副蔚也不敢嚣张到如此地步。”
周珏还没入仕,在太学院学的都是兼济天下、拯救苍生的大义,不曾接触朝堂的阴暗面,闻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连三公都在行贿受贿?”
沈柏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案发第二日顾兄的折子就递到了御前,但陛下却迟迟没有召见我们,大理寺也没有清查此事,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陛下才传召,还是为了让我们不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周少爷觉得陛下是什么意思?”
周珏不是傻子,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指着沈柏问:“是你散布谣言逼陛下传召你们的?”
沈柏耸耸肩,一脸无辜:“周少爷,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我一直在国公府养伤,那些谣言怎么会是我传出去的?”
“珏儿,休得胡言!”
周德山冷斥,周珏收回手坐下,却还探究的看着沈柏,怎么想都还是觉得是沈柏在背后捣鬼。
沈柏由着他看,又让下人帮自己盛了碗汤。
周德山在校尉营已经见识过沈柏的本事,没有深究这件事,看着顾恒舟问:“此事行远怎么看?”
顾恒舟眼眸幽冷,冷淡如霜:“陛下既已做了决断,做臣子的自当遵循,而且陛下今日向我允诺,以后会护着校尉营。”
顾恒舟到底年少,周德山原本还担心他心有不甘会冲动做出什么事来,听他这么一说才放下心来:“陛下这么做自有陛下的道理,你能想得通便好。”
顾恒舟颔首算是回应,周珏盯着沈柏看了半晌突然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忍不住皱眉:“小白脸你刚刚说自己一直都在国公府养伤?”
沈柏又喝完一碗汤,意犹未尽的舔唇,一脸得意:“对呀,顾兄说幕后元凶还没抓到,怕有人再对我下毒手,所以让我在国公府住着,方便他保护我。”
沈柏说得理所当然,周珏酸溜溜的看向顾恒舟:“顾兄,我的腿也受伤了,你怎么就不担心我也遭人毒手啊?”
顾恒舟抿唇,沈柏抢先回答:“当然是因为我在顾兄心中的地位比你更重啊!”
周珏:“……”
周德山:“……”
小兔崽子,你把这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