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何曾说过厌恶你?(2 / 2)

顾恒舟是第一次看见寒辰的脸,没想到寒辰竟然长得如此俊美,因为戴着面具,常年不见阳光,他的皮肤看上去雪白通透,堪比上好的羊脂玉,似乎还折射出盈盈的光泽。

浓眉星目,挺鼻薄唇,加上一头银发,气质超然绝尘,乍一看如同从天而降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顾恒舟的语气满是戒备,寒辰看了他一眼,而后对沈柏说:“保管好此物,就当是我的回礼,日后若遇危险,此物许能派上用场。”

寒辰说得有些高深莫测,但沈柏一听以后遇到危险这面具能派上用场,立刻从他手里接过面具,速度颇快,几乎是用抢的。

嘴巴不能说话,沈柏接连冲寒辰鞠了两个躬。

辰兄你这就太客气了,我也没送你什么东西啊,你竟然送我这么一份大礼,出手也实在是太大方了。

沈柏笑得见鼻不见眼,活似在路上捡了个大宝贝,看起来贪小便宜又谄媚,很有市井小民的样子,却并不让人反感。

寒辰看了一会儿,把手放到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

沈柏意外,顾恒舟则在瞬间危险的眯起眼睛,像一条大狼狗,突然发现有人要抢夺他的食物。

顾恒舟的敌意释放得很明显,在他发怒之前,寒辰收回手,温声对沈柏说:“好好活着,你还没带我游完瀚京。”

这话说得沈柏好像会英年早逝似的。

沈柏心里咯噔一下,顾恒舟也皱了眉心,寒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今天阳光正好,他衣服上的火烈鸟隐隐折射出猩红的亮光,像是有生命在那上面流动,沈柏出神的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听见顾恒舟问:“你送什么东西给他了?”

诶?

沈柏回头,对上顾恒舟幽冷探究的眸,活似她干了什么勾结外贼、投敌叛国的事。

顾兄,如果我如实说我只是随便扯了个内务府统一制的香囊给他你会信吗?

沈柏觉得顾恒舟多半不会相信,抓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估计是感谢我之前带他游船吧。

顾恒舟立刻想起她从揽月阁挑了二十名女子陪同游船的荒唐举动,面色微沉,冷声问:“你把揽月阁那二十名女子买下来送给他了?”

沈柏:“……”

顾兄你的想象力会不会太丰富了一点?就算我真把人送出去,以辰兄那么高冷矜贵的性子,可能不仅不会把人收下,还会想要把我胖揍一顿吧。

沈柏面无表情,顾恒舟只当她默认了,眉心皱得更紧,很想把人揪过来好好教训一番,免得她以后做出更加离经叛道的事。

沈柏把面具放怀里收好,和顾恒舟一起去了御书房。

恒德帝正在处理案上积压的奏折,让两人先站在旁边等一会儿,两人便立在那里安静等着。

这三日不用上朝,恒德帝只穿了一件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常服,他没戴头冠,已经花白的头发完全显露出来,比平日看上去要苍老不少。

过了一会儿,内务总管孙越海亲自端着一杯参茶放到恒德帝案上,低声说:“陛下,您喝口参茶先歇歇吧,别太劳累了。”

恒德帝头也没抬,沉沉道:“先放这儿。”

孙越海把参茶放下,退出御书房,恒德帝又处理了两本折子,然后才端起参茶喝了一口。

到底年纪大了,伏案时间稍长一点,肩颈就开始发痛,恒德帝咽下参茶眉心微皱,沈柏立刻走过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帮恒德帝按捏起肩膀。

上一世她帮赵彻和沈孺修都按过,相当有经验,力道拿捏得非常好,恒德帝到嘴边的呵斥咽了回去,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恒德帝低声笑道:“沈小郎这样安安静静不说话,倒是比说话的时候要讨人喜欢得多。”

谁说不是呢,这人能说话的时候不仅聒噪,说出来的话还很不受听。

沈柏知道恒德帝这话是什么意思,没办法回答,只能越发用心的帮他按捏。

约莫按了一刻钟,沈柏出了一身汗,呼吸有点喘了,恒德帝才沉吟出声:“好了。”

沈柏暗暗松了口气,退回到顾恒舟身边,恒德帝掀眸看着顾恒舟,沉声问:“行远这会儿来,是想说昨日那件要事?”

顾恒舟走到他面前,掀开衣摆屈膝跪下,说:“正是!”

恒德帝没急着问顾恒舟想说的是什么,见沈柏也跪在顾恒舟旁边,沉沉的问:“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

这话问得突兀,沈柏刚要点头,顾恒舟说:“此事与她无关,我们只是半路碰上,所以一道过来的!”

沈柏垂下脑袋,眉梢微扬,顾兄,到了陛下面前你怎么突然改口了?

恒德帝没有怀疑顾恒舟的话,问:“那行远昨日想说的是什么事?”

御书房安静了一瞬,顾恒舟双手高举过头顶,一字一句的说:“微臣斗胆,拒绝前往灵州赴任,改任睦州校尉!”

这事是会瀚京前就定下的,因为恒德帝的大寿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沈柏忍不住偏头看向顾恒舟,这人是一开始就打算说这件事,还是今天才改变的主意?

沈柏想不明白,恒德帝更意外,顾廷戈也是押运了一次回礼去东恒国以后才坚定要征战沙场的信念,恒德帝看出顾恒舟此行回来心性有了很多变化,却没想到顾恒舟会拒绝去灵州,想要去睦州做校尉。

“让你做灵州校尉的任命书上个月已经盖了玉玺下发到灵州,君无戏言。”恒德帝眼眸深沉的看着顾恒舟说,“行远,你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恒德帝的语气很沉,磨砺了数十年的威压呼啸而来,连沈柏都不自觉把脑袋埋得更低,顾恒舟却挺直背脊,坚定的说:“睦州校尉营情况复杂,微臣去了那里,才有更多的机会磨练自己。”

恒德帝听完眉心微皱,语气稳沉的问:“灵州有十万兵马,睦州只有三万,行远觉得这三万兵马比灵州的十万精兵更有挑战?”

如果说兵是器械粮草喂养出来的,那将领统帅就是兵马喂养出来的。

只有带过兵打过仗,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洗礼,将领才能更懂得兵法的运用和意义。

顾恒舟现在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直接一头磕在地上,固执的说:“微臣去意已决,若陛下不肯答应,微臣只能抗旨不遵!”

当着九五至尊的面,你说你要抗旨不遵,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恒德帝的眼睛危险的眯起,上位者的威压铺天盖地的压来,顾恒舟背脊挺得笔直,一点也没弯折。

恒德帝问:“昨日你向朕要免死金牌就是为了这个?”

顾恒舟说:“是!”

御书房陷入一片死寂,沈柏低头看着顾恒舟,手心急得冒出汗来,只恨自己现在口不能言,连帮忙说句话都做不到。

恒德帝继位这么多年,倒也不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当面顶撞,顾恒舟跪在这里,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顾廷戈,也是这般跪在他面前请命要上战场。

他们完全可以坐享顾家先烈挣下来的功勋,但顾家人的血性注定让他们做出同样地抉择。

良久,恒德帝放软语气,温声问:“这件事你爹知道吗?”

顾恒舟如实说:“微臣打算等陛下同意之后再告诉父亲,父亲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微臣相信他会支持微臣的。”

恒德帝抿唇,这件事不只关乎顾恒舟自己的意愿,还从侧面反映了昭陵朝廷对镇国公和武将的态度。

顾家世代忠烈,镇国公一世英名,他膝下独子原本应该前往灵州做校尉,子承父志,最后却去了偏远贫寒的睦州。

是朝廷忌惮镇国公功高盖主故意为之,还是朝廷有意重文轻武,不再培养优秀的武将?

恒德帝不能立刻做出决断,转而看向沈柏,问:“你今日来又是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