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审讯(2 / 2)

顾恒诀也被放走,又问了几个人,姜琴瑟被传唤进来。

进门后,她先跪下行礼,语气柔柔的回答问题。

她刚出月子,顾念到她身子柔弱,赵彻也给她赐了座。

姜琴瑟谢恩坐下,外面天已经黑了,禁卫军进来点了灯。

昏黄的灯光将屋里照得透亮,沈柏注意到姜琴瑟的鞋尖从裙摆下面露出来了一点。

宝蓝色,有金色碎芒,很精致的绣花样式,和那夜从顾恒修船上下来的女子脚上穿的似乎是同一双。

这个认知让沈柏觉得相当的不可思议。

不管姜家跟皇家怎么明争暗斗,姜家在昭陵都是有数百年历史的世家大族。

姜德安做太尉的时候,招揽的门客个个都是才高八斗的学子,姜琴瑟作为嫡女更是冠绝瀚京,她已为人妇,还刚为周珏生了孩子,怎么可能暗中与顾恒修私幽?

她是疯了吗?

沈柏完全不能理解这件事,姜琴瑟已经回答完大部分的问题,余光所见,穿着护甲的周珏已经在厅外等候。

为了不串供,他站得有点远,根本听不到姜琴瑟在这里说什么,只要一会儿他进来,口供和姜琴瑟的一致,姜琴瑟就可以离开了。

今天周珏不是来赴宴的,而是以禁卫军统领的身份来保护赵彻的,他穿着护甲,腰上配着大刀,背脊挺直,和在太学院里跟沈柏抬杠的少年截然不同,有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

他才刚做了爹,不管姜琴瑟如何,沈柏还是发自内心替他开心的。

沈柏有片刻的迟疑,但在大理寺的官员开口让姜琴瑟离开的时候,还是决定开口。

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沈柏平静地看着姜琴瑟,温声问:“周夫人,请问立春那日,你在哪里?”

姜琴瑟看了沈柏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片刻后从容的说:“那时我还没出月子,自是在家中休养带孩子,东方姑娘怎么如此问?”

姜琴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很是淡定,看不出丝毫异常,沈柏如实说:“因为那夜我和顾大统领也去游船,正好看到顾二少的船,但之前顾二少坚称他那日没出过门,方才看见周夫人脚上的鞋子,我突然想起那天夜里从顾二少船上下去一个姑娘,那姑娘周身都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脚上却穿了一双和夫人一样的宝蓝色鞋子,所以我才冒昧一问。”

姜琴瑟惊诧的瞪大眼睛,而后眼睫狂颤,指着沈柏怒斥:“我与东方姑娘无冤无仇,东方姑娘怎可信口开河,说出这般辱我名誉之词!”

“抱歉。”沈柏诚恳道歉,而后对赵彻说:“陛下,我觉得这位穿宝蓝色鞋子的姑娘就是证明顾二少清白的关键,若是证实顾二少撒谎,那今日顾大统领和李夫人中毒之事,恐怕与顾二少就脱不了干系。”

大理寺的官员狐疑的问:“东方姑娘所见的宝蓝色鞋子,鞋面上可有什么特殊的绣花图样?”

那人一问,姜琴瑟立刻咬紧了牙,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沈柏没立刻回答,好奇的问:“大人所说的绣花图样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人严肃的回答:“据下官所知,周夫人脚上这双鞋子,乃内务府特制,是与陛下除夕宴上给周夫人的诰命封赏一起下的,旁人应该不会有的。”

也就是说,姜琴瑟脚上这双鞋,绝无仅有。

沈柏垂眸,目光落在姜琴瑟只露出一点的鞋尖上,半晌,沈柏摇摇头,如实说:“当时隔得太远,而且夜色昏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

按照沈柏以往的作风,她完全可以一口咬定那天晚上她看到的就是姜琴瑟脚上这双鞋,诈一诈姜琴瑟,但周珏就站在厅外等着,沈柏实在没办法拿出上一世的手段对付姜琴瑟。

大理寺的官员好不容易看到一线希望,不肯放弃,忍不住劝说:“东方姑娘你再好好想想,那天晚上你还有没有看到其他特别的人或者事。”

沈柏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绣花,闷声说:“当时孝亲王遇刺,吸引了我的注意,其他我确实没功夫注意那么多,如果顾大统领醒来,大人可以问问他,也许能有所收获。”

那人有点失望,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得罪姜琴瑟了,连忙跟姜琴瑟道歉,让她先下去休息。

姜琴瑟被禁卫军带着离开,周珏大步跨进屋里。

回答问题之前,周珏先跟赵彻汇报了一下今天的事。

孙氏气绝身亡,尸体已经让大理寺的仵作查验了,她中的是砒霜,而且分量不少。

砒霜剧毒,昭陵一直有律法规定,药房的砒霜存量不能太多,而且不管分量多少,只要出售,账上都要有记录。

而且赵彻继位后,吏部的人更加完善了法典准则,药房每两个月就要主动到京兆尹登记自己售卖出去的砒霜以及有毒药物的剂量,方便官府调阅。

禁卫军和大理寺的人一起去调阅记录了,但瀚京的药铺有上百家,两个月的记录有上万条,要查出眉目要花费的时间绝对不短。

周珏说完这些情况,开始回答问题,他的日常生活也挺单调的,大多数时候都在宫中当差,调遣禁卫军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每个月只有逢十休沐的时候才回家待着。

沈柏之前问了顾恒修和姜琴瑟立春那日的行程,大理寺的官员问完常规的几个问题,特意问了周珏立春那日的行程。

好巧不巧,立春那天,正好是二月初十,周珏休沐。

那天周珏是在家的,早上起来后,他先陪周德山一起在后院练木桩扎马,中午陪姜琴瑟吃饭,陪了会儿孩子,午休后,周德山犯了腿疾,周珏去请大夫到府上来帮周德山针灸。

周德山的腿是旧伤,从战场上退下来以后一直坚持在校尉营练兵,骨头磨损严重,每到换季的时候就会又痛又痒,这两年他的年岁也大了,每次治疗的时间夜场,周珏一直在旁边陪着。

晚上用过饭,没多久便听说孝亲王遇刺了,周珏出府,和巡夜司的人一起到场查看情况,然后就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回家。

周珏对那天的事记忆挺深刻的,回答得也没什么问题,而且这些都是有人证的,只要派人一查就能知道。

大理寺的人全部记下,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周统领立春那日用过晚饭后,到听到孝亲王遇刺期间,可有见过周夫人?”

这话问得莫名,周珏的眉头皱起,本能的觉得奇怪,不过他没有隐瞒,仔细回想了一下,说了细致的过程。

“那天晚上父亲犯了旧疾,针灸了一下午,他的精神不佳,晚饭我是在他的房间用的,吃完饭,我陪他说了会儿话,见他还是不大舒服,便想去我夫人院里把孩子抱过去让他看看,也好让他宽心。”

大理寺的官员敏锐地抓到细节,问:“周统领和周夫人分院睡了?”

这都是自己府里的事,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并不好看。

周珏的脸色不大自然,闷声说:“她生了孩子睡眠不好,夜里总要起来,我在也不方便,便分院睡了。”

这也很正常,有好多人家,妻子诊出喜脉后就分房睡了呢。

“那周统领那天晚上见到周夫人了吗?”

周珏摇头,说:“我还没来得及见到孩子,就听说孝亲王遇刺了。”

“那……周统领那天去见夫人的时候,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这问题有些追根刨底了,周珏再怎么迟钝也该知道这里面有大问题,他抬头看了沈柏和赵彻一眼,思忖片刻说:“若说多奇怪的事也没有,只是那天我想进去看孩子,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有些推诿阻挠之意。”

到底做了三年夫妻,就算周珏和姜琴瑟很多时候意见不合,还多有矛盾,这个时候周珏也不希望她出事,立刻又补了一句:“孩子出生那日,我在宫里当差没赶回来,她多半是在与我置气,所以不肯见我。”

夫妻两闹脾气是常有之事,但偏偏选在那天闹脾气,总还是免不了让人多想。

大理寺的人又问了一些细节,让周珏先离开,姜琴瑟和顾恒修不管有没有私幽,看上去都和今天宴上的中毒事件没什么关联,大理寺的人有点拿不准要怎么处置。

沈柏开口说:“砒霜是剧毒之物,赵氏是在席间毒发身亡的,说明毒是在她进入相府以后才中的,从中毒到毒发,中间间隔最多不会超过一刻钟,依诸位大人这么多年的断案经验,凶手可能用什么方式下毒?”

“砒霜有异味,若是混在食物里面还能勉强掩人耳目,但要不影响其他人,只毒死赵氏一人,难度还是有点大,微臣猜测,下毒之人应该与赵氏相熟,在赵氏入席之前,让赵氏吃过什么东西。”

这话和没说没什么区别,另外一个人立刻补充说:“赵氏只是内宅妇人,一般来说不会有人要蓄意谋害她,毕竟她死了,对旁人来说不会有什么好处。”

说话的人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下巴处留着一绺山羊胡,看上去温文尔雅,沈柏歪头看着他,眼底闪过冷芒。

终于,还是没沉住气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