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夫人继续无言以对。
想起阮老爷离去前说的话,定国公爷也不知道老妻是真的老糊涂了,还是这些年被捧的飘飘然以致于心态变了:“以后府里的任何事,你都别再管了,好好怡情养性吧。”
定国公夫人睁大朦胧的泪眼:“老爷?”
“湛哥儿媳妇那里,你不许再无事生非。”定国公爷接着再道,“你耐不住脾气想闹腾时,不妨先想一想你的娘家,你的儿子和女儿,湛哥儿本和陛下的关系不错,泽哥儿更和五王爷有十年同窗之谊,经你这么一折腾,你觉着湛哥儿兄弟俩会不会被你连累……”
活到如今这个份上,能叫定国公夫人在意的也就是三个孩子的前程了,陡听定国公爷说自己儿子恐怕也要遭牵连后,她顿时更惊慌失措了:“老爷,我……”
“这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玲儿已经因你之故,遭了一回飞来横祸,你大哥也被你连累了仕途,你以后若还想好好过日子,就把脑子给我放清楚些,再有一回类似之事,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要让你永远在府里静养了,我定国公府的百年门楣,不是叫你随便糟蹋的。”定国公冷冷的发出严厉警告。
定国公夫人被丈夫的无情威胁吓的心尖一颤,脸色变得煞白煞白,许久之后,她才小声问道:“那玲儿……”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三年之后,姑爷就能重新调回来。”定国公爷如此回道,这话便是说,他不会去找宫里的太后妹子求情的,因为求了也没用。
闻言,定国公夫人又凄凄切切的哭起来:“玲儿,都是娘害了你啊……”女儿原本在婆家过的幸福美满,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如今受了自己牵累,不仅夫妻之间出了点小嫌隙,还要面对三年的夫妻分离,泪眼朦胧中,定国公夫人忽然间恍悟了,她怎么忘了,皇权至上,哪怕你再是皇家的亲戚,只要触犯了皇室的权威,那就是全家遭殃的事情啊。
皇宫。
元宝小王爷揉着小妹子柔软的额发,表情难得的严厉:“扇扇,你要记得,教训一定要给的深刻些,不让她切切实实的知道错了,她是不会长记性的。”
季子珊略微迟疑道:“可玉玲表姐是无辜的嘛……”
“大舅母不知道大表嫂是无辜的么,她还不是该迁怒就折腾,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元宝小王爷唇角微弯道,“更何况,她最大的错,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扇扇,你是我朝最尊贵的公主,何时轮得到她一个外命妇对你的事情指手画脚,我瞧她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第215章 一更68
“元宝哥哥,你说我以后要不要凶一点?”经过元宝小王爷一提点,季子珊顿时没那么纠结了,她自我检讨道,“一定是我为人太随和了。”
元宝小王爷轻轻失笑道:“那倒不尽然,我估计是大舅母有点飘飘然了,你想啊,宁府是咱们母后的娘家,母后又一向待大舅母宽厚,这满京城的名门贵妇,哪个不敬她三分,她这是被捧的忘了自己是谁了……”伸手提溜住妹妹的雪白小耳朵,元宝小王爷眸光微闪道,“还有,她这次也犯了母后的忌讳。”
“什么忌讳?”季子珊忽闪忽闪大眼睛,十分好奇。
元宝小王爷唇角微弯,扯出一抹阴沉暗恨的弧度,低声道:“母后最恨苛待儿媳妇的婆婆了……”若非武老太后暗中加害惠安太后,他也不会拖着一身的病骨出世,万分艰难的活着长大,“你年纪太小,从前的事情都不知道……”轻轻低喃了几句,元宝小王爷才又道,“她这回也算惹到母后了,不然,玉玲表姐的事,母后也不会点头的那么痛快。”
季子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扁着嘴巴道:“反正,从今以后,我是不会再待大舅母客气了。”
哪怕她不是公主,只是个普通官宦家的姑娘,她看中谁想和谁成亲,也轮不到她在里头评头论足啊,只是个舅母而已,又不是亲娘,干她毛事。
元宝小王爷很赞成的点头同意:“原本就是面子上的亲戚情分,她不珍惜,当咱们还稀罕不成,”
“说的对。”季子珊很爽快的附和道。
一个舅母而已,这个亲戚她还真不怎么稀罕。
是以,当身体略有好转的定国公夫人入宫赔罪时,季子珊对她的态度相当不客气,对她的行礼问好理也不理,只冷哼一声甩袖就走,从未遭此冷待的定国公夫人顿时尴尬极了,忍着臊红的面颊缓缓起身,又往内殿去面见惠安太后。
望着跪地行礼的娘家大嫂,惠安太后只让她起身,却没有赐坐。
见惠安太后只说了一句‘平身’之后就无任何言语了,心头惴惴的定国公夫人只能硬着头皮先开口道:“太后娘娘,先前是臣妾老糊涂了,臣妾已经知错了……”
“哀家可听说,你犯糊涂的时候,不止湛哥儿、泽哥儿劝过你,连哀家的兄长也说过你,那时候你就没觉着自己错么?”惠安太后冷冷打断定国公夫人的请罪之语,这种类似相近的话,她这辈子不知听了多少回,“怎么现在就知道错了?”果然是纯粹的说教无用,只有冷酷的现实才教做人么。
定国公夫人恭敬的垂着头,语气惊惶道:“太后娘娘,臣妾……”
“你是认定哀家不会拿你怎么样是不是?”惠安太后又冷冷的开口。
定国公夫人赶紧回道:“臣妾不敢。”实则,她起初是真的这样以为,拿大儿媳妇撒气的时候,她也考虑过了,若是太后娘娘真的知晓,顶多会责骂训诫一下她罢了,毕竟,婆婆和儿媳妇不对付的事情,简直屡见不鲜,总不能她待儿媳妇有点不好,惠安太后就对她喊打喊杀吧。
“多余的话,哀家也不说了,只有四个字给你——好自为之。”惠安太后盯着满身恭敬之态的定国公夫人,又道,“行了,你回吧。”
往日赐坐喝茶的优渥待遇全然不见,定国公夫人对此倒不算很在意,她在意的是亲闺女宁玉玲的事,此次入宫,一是来请罪,二也是想替自己女儿求个情:“太后娘娘,玲儿她……”定国公夫人神色哀戚,泪盈于睫道,“臣妾真的知道错了,可否对玲儿开一开恩,她到底是您的侄女,求您网开一面吧。”
“四品之下官员调派的事,是由吏部管着的,你求哀家没有用。”惠安太后端起茶盏,语气冷漠道。
定国公夫人一脸痛苦道:“五王爷那里不通融,求太后娘娘……”
“五王爷知道护着自己的亲妹妹,难不成哀家这个当亲娘的,反倒要为你去拆他的台?”惠安太后表情严肃道,“公主愿意招谁为驸马,连哀家和皇帝都要顺着她的心意,你有什么资格在里头说三道四,哀家是瞧着泽哥儿不错,但哀家与你说过要把公主许配给他么,原本公主相不中泽哥儿,哀家也替泽哥儿可惜,还托皇帝日后在仕途上多照顾他一些,谁知,哼哼……”
惠安太后每说一句,定国公夫人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待听惠安太后说到‘皇帝之前对泽哥儿的印象还算不错,经此一事,你认为皇帝还能留下多少好感’时,定国公夫人差点站立不稳。
见定国公夫人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惠安太后蹙眉道:“你回吧,你若有办法叫五王爷回心转意,那是你的本事,反正,哀家是不会管的。”
因惠安太后袖手旁观、元宝小王爷又冷面无情,没有盼来任何转机的锦乡侯世子,只能郁闷的踏上西行的征途,五王爷给他选的为官之地,说穷不穷,说富不富,非常走中庸之道,与他一起西行的除家丁外,还有宁玉玲送的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的用意不言而喻,自是要贴身服侍锦乡侯世子的。
宁玉玲也是相当相当郁闷,她当然不愿意多两个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是如今要一别三载,她不相信丈夫能在外头一忍三年,与其他忍耐不住后偷沾外头的女人,还不如自己挑两个握有身契的丫头给他。
女儿受自己如此牵累,定国公夫人愧疚的不行:“玲儿,都是娘对不起你……”
送走丈夫的宁玉玲十分心累,然而,母亲却又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神色憔悴,老态已显,宁玉玲便说不出来多抱怨的话,只能叹气道:“娘,你以后……可别再这样了。”目光无辜茫然的落在石青色的帷帐上,宁玉玲一脸疲倦道,“太后姑母一向和善,这回若不是真恼了,也不至于……因着相公的事儿,公公婆婆那里待我已不如之前客气,你要是不汲取教训,再惹怒陛下和五王爷,只怕女儿还要成为出气筒。”
定国公夫人颓然的倒在枕上,她拿大儿媳妇撒气,五王爷就拿她的女儿当出气筒,这就是报应么。
天寒地冻的季节,也挡不住季子珊想约会的热情。
康王府的某座僻静独院内,季子珊背负着双手,脚步轻盈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却是笑眯眯的:“怎么样了?我大舅母可有再为难你姐姐?”
穆淮谦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家姐知道是你帮的忙,叫我代她多谢你。”
季子珊俏生生的蹦跶到穆淮谦跟前,摇头晃脑道:“不用这么客气,谁还不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若是大舅母真的病着,作为儿媳妇,你姐姐服侍孝顺婆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大舅母故意装病作践你姐姐,这就是大舅母的不对了,这点正义,我还是要伸张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