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爱,说明你对作者的宠爱力度还不够哦。文文羞涩的隐藏起来了
黄柔顺着女儿的目光,发现闺女正看着人一大老爷们流口水,顿时哭笑不得。带她出来一趟,口水就没停过,两块手帕都擦湿了。
“鲜肉水饺来咯”大师傅在柜台后喊。
黄柔忙去端过来,又要了一个小碗,挑几个白白胖胖的水饺出来,慢慢的吹凉,“来,啊。”
“嗷呜呜呜,好吃”外面黄白色的皮儿薄薄的,能看见里头淡粉色的晶莹剔透的馅儿,咬下去是满满的一口油汤,还有嫩嫩的非常香的东西,她记得,“肉,这是肉”
兴奋得手舞足蹈,双眼发亮。
这回不止男人,连其他人都笑了。
这年代谁家日子也不好过,能吃顿肉那可真赶上过年了,大家都是善意的笑。
小地精的肚子那可是能吃下很多东西的,别看白嫩嫩圆溜溜一小个,一碗大饺子她全吃完了,妈妈只舍得吃俩,还说不饿。
她很愧疚,怎么只顾着吃,忘了妈妈呢可妈妈身上只有两毛钱,想再吃也买不了了。要不,学刚才在供销社一样,给大师傅看看他肚子里有没有小宝宝
这个大师傅的肚子,可比那个阿姨的大多啦。
“师傅再给她们来一碗,算我请。”隔壁桌的男人忽然大声道。
黄柔和幺妹一开始不知道说的是她们,直到水饺上桌才反应过来。幺妹很没出息的咽口水,但她看着妈妈,不敢接。
黄柔只说“多谢叔叔好意”,不碰水饺。
“大妹子甭客气,碰上咱段书记是你们运气好。”
“什么段书记”幺妹问。
“哟,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是咱们公社新来的书记,从北京来的呢”大师傅拎着大勺子介绍,看来不用票已经成为趋势,没看连领导都来吃嘛。
男人再次对着黄柔母女点头“别听他们瞎吹,快趁热吃吧。”怕她还要拒绝,主动问“我听你有点北方口音,也是北方来的”
这两句就是正宗的京腔了,黄柔眼眶湿润,五年了,终于听见乡音。“对,我原是北京的,段书记也是”
“害,什么段书记,叫我声叔就行,我们家住金鱼胡同,你家呢”
黄柔激动得声音颤抖“黄鱼胡同,跟金鱼胡同就隔着四条胡同,只是分属不同的街道。”
一老一少感慨不已,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啊。段书记比黄柔出来得早,这几年在石兰几个县市任职,不知道他走后几年胡同变成什么样,问东问西,哪家国营商店还在不在,哪个纸箱厂开得怎么样,全都是他们当地人才知道的事儿。
幺妹托着下巴,这个书记原来跟妈妈是老乡啊。
黄柔一面说,一面也清楚,人这是看她们可怜,同情她们呢。虽然她从小不缺这些,可闺女缺啊,在清高与不能让女儿受委屈之间,她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自己只舍得吃五个,剩下十几个让师傅拿塑料袋装了,带回家蒸蒸还够闺女吃一顿。
感谢了段书记,幺妹也不让妈妈背,自个儿甩着小短腿出门,瞅着朝云大街上再次多起来的拖拉机。
“妈妈,我康康。”她踮起脚,可太矮了,看不见驾驶舱。
黄柔不知道孩子怎么对拖拉机如此着迷,但还是将她抱起来,“喏,车车,好多车车呢,一,二,三”
数到第五辆,也是最后一辆的时候,幺妹忽然两眼放光。司机左眼真的有胎记
“走,走,妈妈。”她晃荡着小短腿,让妈妈跟上最后一辆拖拉机。
可车屁股后黄土飞扬,压根看不清路,很快就被车子甩得远远的。幺妹屏气,用灵力追踪,很快,她指着另一条小路“妈妈,走那儿。”
果然,小路岔过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五辆拖拉机。
“这孩子,怎么就迷上拖拉机了”黄柔没想到,自个儿闺女第一次来公社就知道抄小路追拖拉机,还一追一个准。“可不能再追了啊,再追就到纺织厂了。”
幺妹顺着妈妈手指的方向,看见不远处有几座正在建的房子,矮矮的,胖胖的,红砖墙。
她很想知道那种叫“铂金”的东西是不是藏在房子里头,可她实在太小了,没有老地精跟她说过铂金长什么样,她没办法追踪,灵力也感知不到。
在建的是一个纺织厂,挂市第三纺织厂的牌子,因为原厂长受贿被查,工期一拖再拖,到现在半年了还没建好。听说要不是来了新书记,这厂房都能养耗子了。“那可是个好书记,为无产阶级办实事的书记。”
幺妹跟着妈妈重复“书记”两个字,忽然回过神来,“是饺子书记吗”
“噗嗤”
“噢噢,妈妈去找饺子书记,找书记。”
黄柔按住她乱蹬的腿,“你还吃人饺子吃上瘾了,找人家干啥。”
当然是找他来帮忙找到那批铂金啊,找到铂金就能替爷爷洗刷冤屈,就能恢复工作,然后奶奶就不难过啦。可这么多想法冒出来,她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急得嗷嗷叫。
“不闹,咱们该回家了,啊。”
幺妹手脚并用的反对,终于能明白为啥友娣姐姐总是三百六十度地面旋转了,因为大人们根本不听她们的话,她们只能制造很大的动静来引起他们的注意才行。
黄柔虽然疼她,但绝不溺爱,说走就走。
幺妹是真要气哭了,眼瞅着都找到小偷了,她却要半途而废,仿佛眼睁睁看着几麻袋的大白兔奶糖从眼前飞过,抓也抓不着。
“这是怎么了”路边有人问。
“饺子,饺子书记”小地精高兴得再次破音,“饺子书记,看拖拉机。”
跟段书记在一起的正是三厂新厂长,看见她手指头弯弯的指着自家厂房,乐了。“哟,小朋友是说我们厂的拖拉机呢”
这位伯伯穿着很干净的白衬衫,还戴着一副跟郑爷爷一样的眼镜,幺妹觉着他应该也是好人,忙重重地点头“是哒伯伯。”
因为隔得老远,段书记的视线就落她们身上,小丫头一上来就急吼吼跟书记打招呼,他断定双方是认识的。既然是段书记的熟人,自然要给段书记面子。
“走,跟伯伯看拖拉机去。”
黄柔还想推脱,可段书记已经温和的问起“你们哪个队的”
听说是牛屎沟的,书记皱眉想了想,“张爱国是你们队长”
没想到堂堂一公社书记居然知道队长名字,黄柔再次对他刮目相看,这是个好书记。
又问家里几口人,几个娃,几个挣工分,听说她在村小当老师,两个男人都赞她有上进心,是无产阶级的好榜样。
幺妹得意的想我妈妈不止能教书,还会做很多很多事儿呢,做饭,洗衣服,扫地,割牛草,喂猪,喂鸡在小地精心里,这可是很能干的。
大人们一看她嘚瑟的小表情,又是哈哈大笑。
黄柔跟着笑,心里却警惕起来,自己忙着上课,倒把闺女的教育问题给忽视了。放婆婆跟前,婆婆什么都由着她,现在给纵得不像话,还学会撒泼耍赖了回去得好好教育。
很快,几人进了厂子,段书记和厂长去了会议室,黄柔把幺妹放下来,还有工作人员给她们倒了一杯茶水,一杯甜甜的蜂蜜水。
幺妹“呲”一口,真甜
这个纺织厂可真有钱。
能在这么有钱的厂里干活,为什么还要去做小偷呢
隔壁,段书记一改人前的踌躇满志,唉声叹气。
“怎么了书记,有啥难事儿不成”
“唉,还不是邮政所闹的,现在医疗器械厂找市领导施压,市领导找县领导问责,县里又把我叫去骂你说好好的东西,怎么说丢就丢了”
厂长给他搪瓷杯里灌满茶水,“听说那玩意儿可值钱呢,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手,让公安那边盯紧点,说不定还在大河口呢。”
段书记吹了吹茶叶沫,小小的呷一口,“一个多星期,要找早找着了。你们也帮我盯着点儿,谁找着我有奖励,大大的奖励。”
幺妹在隔壁听见,舔了舔嘴唇,“大大的奖励”是很多很多用麻袋装的大白兔奶糖吗
喝完蜂蜜水,黄柔再坐不住,跟段书记告辞一声,背上孩子就要往家赶。家里还有活呢,回去晚了还得走夜路,说实话她一个人怪怕的。
这才刚听到关键处呢,幺妹不肯走,正想学友娣姐姐,忽然听见窗台上的文竹兴奋的声音“快看,那几个人又去看宝贝儿啦”
幺妹伸长脖子去看,可不就是那左眼带胎记的司机嘛,正跟另外三个勾肩搭背,绕过厂房后的竹林。她虽然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但集中精力感受那片土地,她触到一些不属于土地该有的东西。
外面是麻袋,里头是白得亮眼的大疙瘩。
“嗯。”
回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乌黑的头发辫成麻花辫垂在胸前,把那胸脯衬得胀鼓鼓的。往上是水灵灵的杏眼,粉面桃腮,往下即使是蓝灰的破棉袄子也掩不住那纤腰翘臀。
牛屎沟一枝花名不虚传,可惜唉。
黄柔没空捉摸婆婆的心思,蹙着眉头道“天亮怕是还得去卫生所看看,牛太医的药都吃三天了还没退烧。”
崔老太往手心吐口唾沫,抹在半白的头发上,徒手拢出个疙瘩揪,将藏青色的头巾叠成三角形,在脑后打个结,将疙瘩揪包得严严实实。
“去吧,老大家的问起来,就说你去割牛草。”
生病的是崔家最小的孙女,大名崔绿真,文邹邹的,家里人都爱叫她“幺妹儿”,腊月才将过三周生日。龙抬头那天受凉病到现在,崔老太实在揪心。
她一辈子生了四个儿子,即使最难那几年也平安拉扯大,一个没折损,走出去腰杆子比谁都硬。关键老头子还当过兵,参加抗美援朝还戴过大红花,现在公社邮政所坐班,每个月领着十八块工资,是村里独一份。
老大崔建国,是个软乎人,好说话。
老二崔建党,有头脑,主意多,还识文断字,在生产队当副队长。
老三崔建军,老实巴交,最听她的话。
老四建华唉,结婚第二天参加抗洪抢险,被水冲走那可是她最得意的儿子啊
话说回来,虽然没闺女,但四个儿子个顶个的孝顺,娶的媳妇也各有所长,崔老太满以为从此就要儿孙满堂枝繁叶茂。谁知眼看着左一个孙女右一个孙女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扒开双腿一瞅,愣是没个带把儿的。
一溜儿六个,村里人背后都笑死了。
她心里苦闷。
“妈,我奶又跟四婶说悄悄话嘞。”西屋一扇木窗下,支楞着一个大大的脑袋,没几根头发,还黄得春天的韭黄似的。
“好好听听,都说了啥。”刘惠伸个懒腰,在自家男人腿上踢一脚,“你老娘又搁那儿叨叨,指不定是有好东西补贴她”
崔建国嘟囔一声,留个后背给她。
“嘿你咋是木头,你爹昨天刚发工资,今儿就有人上赶着拍马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话说,你爹可是有军功章的,居然才领十八块工资你真信我们村那谁”
崔建国虽然老实,可这左一句“你爹”右一句“你爹”的刺耳朵,他翻过来斥道“烦不烦,睡不着起床烧火去,春苗都让你派妈屋里了,还想咋地”
刘惠咽了口口水,想回骂几句,可又理亏,沉默吧,又怕长他威风,正是堵得难受的时候,小闺女友娣趿着鞋过来汇报了。
“妈,妈我听清了,奶让四婶带幺妹儿上卫生所呢,还说好了要给她煮糖水蛋,是糖水蛋啊妈”忍不住吸了口口水,她都多久没尝过那甜丝丝的味儿了。
平心而论,老崔家的伙食不是村里最差的,虽然吃不上白米精面,可红薯土豆不少,混着玉米粗面烙饼子,大人孩子都能吃七分饱。但耐不住崔老太喜欢小孙女,时不时补贴点好东西,看得见吃不着,把其他几个孙女馋得不行。
同样是孙女,其他三房的都瘦不拉几,唯独把老四家的养得油光水滑白白胖胖,刘惠气得牙痒痒,指着窗外低骂“老四家的也是丫头,又没多长根啥,凭啥好事全让她占”
友娣低着头,下意识看了看自个儿两腿之间。
补丁衣裳只盖到腰间,小风吹,屁屁凉。
为啥对幺妹偏疼两分还不是因为她没爹。想起早逝的四弟,又想起前几天的事,崔建国心头苦闷,背过身去,在婆娘骂声里装睡。
就在三天前,跟着当副队长的二弟上市里买谷种,出纳说要拉屎,让他帮忙暂时拎一下装钱的兜,谁知来了个算命的说他崔家大福将至,就要撞大运了。
兄弟俩一高兴,跟老头儿聊起来。等出纳转回的时候,发现钱不见了。
虽然当时就报了警,查出算命老头儿是江湖骗子,可小偷没抓着,钱影子也找不回来。回村没脸说是被偷的,几个人一合计,就说是被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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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有赤脚大夫,人称“牛太医”,平时看个头疼脑热不成问题,可这次也拿幺妹的病没法子。大嫂刘惠总说小娃娃发烧是要长个子,捂出汗就好了,不用兴师动众上卫生所。
好在婆婆拎的清,黄柔感激的笑笑,“娘放心,中饭请三嫂替我,晚饭前应该能赶回来。”
崔家妯娌四个轮流做饭,今儿刚好轮到她。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谁懒饿死谁。”崔老太提高嗓门,“一个个还躺尸,也不看看几点了,工还上不上饭还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