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清楚宋渺对于疼痛有怎样惹人遐想的癖好。宋渺一直以来都隐藏得很好,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言说的,也是不可以随意示人的东西。
不告诉宋祁,是不想让他担心,也不想让他觉得妹妹居然是这样的人。
越是亲近的人,有些秘密就越难以倾吐。
宋渺会觉得难堪,会无地自容。她为自己生来与众不同的癖好而觉得羞耻,为这个可能会成为敌人攻击宋祁的弱点而忐忑。
在别人面前,她可以非常坦然,一点也不觉得不自在,因为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在宋祁面前,她希望她永远是他心中柔软乖巧的妹妹,而非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宋恒池听宋祁说,他的目光拉长,看向楼上,依稀传来了轻音乐,来源于宋渺的卧室。
“她看上去……不像个小孩子。”
“我的错。”宋祁苦笑一声,他像个世界上最普通的父亲,一个为自己的教育不够成功而悲伤的大人,颓然地背靠沙发,干涩道,“我的性格一直不太好,她跟在我身边长大,受我影响颇大。”
末了,又道:“若是她能有个更热情点的亲人,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似乎意有所指,似乎带点指责。
但又仿佛只是一句随口的抱怨。
宋恒池垂下眼帘,只动了动唇,他没有辩解什么,陷入沉默。
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后,他抵了抵额角,说:“我要是真的养大你们……你们一定会比现在更糟糕。”
“我会是一个合格的情人,但永远不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父亲。”
“……”宋祁不再说话。
两个男人都安静下来,一个想着宋渺的性子是不是真的太过冷淡,以至于谋面仅几回的宋恒池都看出来,另一个却想着别的事。
猛然间,宋祁听到宋恒池道:“听说宋渺要去夏令营?”
他答:“对,我给她报了,半个月时间的夏令营。”
“哪个国家?”
“国。”
“那个国家那时候还是夏令时……我在那个国家有几个认识的朋友,有事可以联系他们。”宋恒池这样道。
宋祁便毫不客气地接受他的好意。
第218章 现实(八)
夏令营前, 宋恒池做了一系列体检。
宋家三位都在医院拿到报告,两个年轻人身体状态都非常好。而如宋渺所想, 宋恒池如今的状态不算很好, 医生说他是癌症早期。宋恒池在拿到报告时, 那张脸上实实在在地出现迷茫与苦笑。
“潇洒了一辈子,在疾病上栽了一跟头。”
宋恒池是这样对宋渺、宋祁说的。
他们仨都有一双非常迷人的眼,宋恒池微微翘起嘴角,眼睛里带了庆幸与无可奈何,笑纹浅浅, 中年男人的英俊, 迷得医院里的小护士们面红耳赤。
宋渺说:“你该谢谢我, 不然你什么时候会做个体检?”她蹬了双运动鞋,穿着随性,头上戴了一根额带, 半是漫不经心地看他, 语气平静。她看起来对他的病情毫不关心, 一字一句, 落在地上,旁人听来还以为这俩父女是仇人。
宋恒池于是款款朝她笑了起来, 眼波流转, 真诚道:“谢谢你。”
宋渺舔了下唇,扭头看窗, 像是偏头嗤笑了下, 态度漠然, 可她明白,自己心中却也确实松了口气。
挽救了宋恒池的生命,在一定程度上也使她更确信自己可以将宋祁的命保住。
宋渺这样想着,伸手牵了宋祁的半个袖子,他似有所觉,以为她没有表面那么冷漠,心中仍旧忧心宋恒池的病情,就半搂了下她的肩膀,宽慰几句,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会好起来的。”宋渺喃喃自语,对自己也对宋祁说。
宋祁自然不懂她这句话后的含义,他看不透这一切下的波澜,在他看来,他们的生活过得平静而柔软,宋恒池的病只是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一点小插曲,一段小忧心而已。
从头到尾,宋祁都比宋渺显得更关心,他一手联系国内有名的医生,准备好不久后的手术,并留他住在宋家——宋渺不愧是他养大的,知道他对亲近的人总是温柔关切,哪怕宋恒池从没养育过他,但那年他特意留下为他护住宋氏的恩情,宋祁没有忘记。
不管是为报恩,还是为他们身上存有的他的血脉,宋祁都做得很好。
宋恒池身上的病灶提前发现,一切都还来得及。医生让宋恒池留院观察,并预约时间进行手术。
而在这期间,宋渺去了趟国外,参加了学校的夏令营活动。
钟意作为宋祁的助理,因为宋祁有别的要紧事,这次便全程负责了她的夏令营活动。在机场离别时,钟意替她拉着行李箱,距离登机口不久处,看到她的鞋带松开,下意识就半跪下来给她系鞋带。
参加这次夏令营的同学们家境都很好,他们与家人离别,转头就看到同校那位被称作“高冷校花”的宋渺面无表情低头看着那个长相俊雅的年轻男子给她系鞋带。
之所以注意到这一幕,实在是因为这两位当事人长得都很好看,男俊雅女艳丽,年龄虽相差得大了点,但也十分赏心悦目。
女孩的脸上有复杂情绪一闪而过,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年轻男子蹲下来给她系鞋带,眼睫颤动,张口道:“什么时候助理也有帮人系鞋带的义务了?”
钟意给她的鞋子系了一个非常好看的蝴蝶结。
闻言,抬起头来,那双在金丝眼镜下的眼里流露出澎湃而柔软的情感,他对上她的眼,很快又挪开,一如往昔,轻声说:“我……”
难以启齿。
他向来能言善辩,这时候也失了言,宋渺不依不饶:“我哥也让你系过鞋带?”
“当然没有。”
钟意脱口而出,看到她眼底的冷淡,苦笑起身,替她拉着行李箱,两人沉默片刻,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小姐……我最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吗?”以至于你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