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标准的游乐场之行最后一个项目——一定是摩天轮了！我们去坐一圈。”

摩天轮缓缓上升，漩涡高次并不明白这算是什么娱乐。

但是在密闭的小空间里，两个人确实更加接近了——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看着越来越开阔的夜景，安然地享受这一份快乐。

莉忽然觉得又疲惫又幸福，靠住漩涡高次脸侧着十分乖巧地贴着他的肩膀。

这样的莉不会有人见过的，漩涡高次忽然觉得好像心里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挠了一下，又痒又软。

他平常已经够孩子气的了，因此大家常常多照顾他一点。比他还大了一两岁，平常干练又强大的莉大人忽然比他还孩子气。

——想要照顾她的心情立刻就充满了胸腔，这对于漩涡高次来说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既甜美，又骄傲。

然而这终究是不可能的，很快一切就变了。莉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整理了衣服，似乎是打算要大干一场，充满了干劲。

交浅言深，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很多时候一些放在心里的事情并不能对最亲近的人说，反而一些只是匆匆见过，符合眼缘的人，能够说出内心的话。

时间正好，气氛也ok。大概是温柔的夜色真的让人容易想起往事，莉也忍不住吐露起情怀来。

“我最高的理想就是征服这个世界，成为这世界最有权势的人。所谓世界和平、人民的生活，或者生命的存亡，这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是完成理想附带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实在是太卑劣了。”

漩涡高次却摇了摇头，他绝不相信这个——有那样笑容和眼睛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个世界，她明明是最在意的人之一。

“你为什么要这样否定自己？如果让我来看，你对这个世界没有半分恶意，并且出于真正的善意在做很多事情。为什么非要强调自己没有真心？是执着于什么？”

心思单纯的人或许更能看出什么，要知道哪怕是双商爆表的奈良鹿介也没能从莉身上看出这一重焦虑，他只以为这种情绪只是莉的自嘲罢了。

在这个问题上莉却是相当累，这一刻被人理解，她的心好像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力量，舒适地跳动着。

——她的本能让她的怜悯心、善意都是真的，但是理智很清楚她不应该投入太多私人感情。最好所有的人都是npc，这样也就无所谓情感泛滥以至于影响任务了。

这就是她的执念，最深刻的，并且永远得不到解决，除非她脱离这个任务世界。

漩涡高次也发觉了莉好像并不想说出来，但是轻松一些也是真的，最后他只能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不管怎么样，漩涡高次确实是一个宽容的人，他并没有再追问莉。如果莉真的已经好受一些了的话，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气氛正好，也不是针对莉一个人。大概是礼尚往来，同时也确实是氛围太好他脑子里没有可以去想什么，一些话就自然说出来了。

“我的最高理想是世界不再是现在这个样子，人与人之间能够和善交流，遇到困难的话，有人帮助，被帮助的人也不会有警惕之心——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幼稚？”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

“如果这个理想是莉在做的话应该会成功吧，我的话就不行了，至今也没什么改变——不过改变了几个人应该也算改变吧！我觉得自己一定要做先伸出手的那一个，即使是收到伤害。”

“之前就因此受了伤，家人朋友都很担心，大概是怕我会死在这件事上。不过我并不害怕，应为在做先伸出的那一个的时候我就已经考虑清楚了所有的伤害，包括死亡。”

“如果死去，那就是为了自己信念，这样绝不会有后悔。认定目标坚持到底，这就是我的忍道！”

死真的是世界上最轻也最重的存在了，倒不是莉想到了某位大家流传甚广的那句名言。只是现实却是就是这样，比如眼前这个永远的少年。

生命重要吗？重要的。为了一个必定要失败的事业丢掉性命似乎很不值得，甚至不被理解。

但是这不对，这绝对是有意义的！

每一个人都珍惜自己的命，当有人愿意为一样事业付出生命的时候，别的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小觑了这件事。

意志、信念这些东西，或许开始的时候很难有自己的信徒。但是只有第一个人开始做，后面才会成为参天大树。

“才不幼稚！”莉干脆利落地下了定论。

“这样说起来高次君你的理想明明才是最难、最崇高的，要知道改变这个世界的政治、经济，甚至文化都不难，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但是你要改变的是人心，这必定艰苦卓绝。”

莉的眼睛一直看着漩涡高次的眼睛，里面跳动着的是最纯粹的真诚。

“虽然这样艰难了，但是这绝对没有错，这世上善良怎么会有错？绝不能因为世界的错误而否定自身——在这件事上明明是这个混账的世界错了！”

没有事先的沟通，莉的的确确和漩涡高次说出了相同的话。

原来这世上真有一个人，你可以毫不费力地理解她，同时她也可以自然而然和你不约而同。

就好像是你出生的时候被取出来的那根肋骨，虽然已经融入骨血，表面覆盖着肌肉和皮肤，但是你就是知道你找到了。

并且到此圆满无比。

这一刻两个灵魂之间确实取得了某种程度上的交流，获得了许多能够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然而这种互相依偎取暖终究是偶然的，只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一切都如梦幻泡影。

在这种事上莉更加敏锐，她提前看到了这一点，忽然笑了。

“高次君知道摩天轮有一个很悲伤的地方吗，在之前是不断升高的，越来越高直到顶点。然后就一路越来越低，到达原点。”

现实和故事绝妙的映衬，这两个人何尝不是如此，在这上面更加敏感的莉更是提前预见到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莉的叙说，摩天轮到达了顶点。

温柔夜色、璀璨夜景中间，没有见证者，在只有两个人的小小空间里，莉忽然轻轻拥抱了漩涡高次。

“传说乘坐摩天轮的情侣只要在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就能获得永恒的爱情，我和高次君并不是情侣，所以这样就好——我希望，至少今天的快乐能够永恒。”

莉在漩涡高次怀里，她的声音有一些瓮声瓮气。

漩涡高次似乎陷入了一种巨大的困惑里，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他和莉就像摩天轮，一切总会回到原点，但是原点又怎么样？难道他不可以再去喜欢他喜欢的女孩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