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莉莉丝没有抬头，可是她反常的情绪已经完全显露出来了。

库赞站起身绕到莉莉丝坐着的位置旁边，似乎也是想清楚一点地看一看莉莉丝。然而莉莉丝的反应比他们想象地还要大，她根本不愿意被库赞接近。

“你走开！你们都走！我不愿意现在见你们——出去！”莉莉丝一手指着餐厅正门，完全不肯再看两人。

事情搞砸了，莉莉丝的反应甚至比两个人预想的还要激烈。但说实在的，这又比预料的最糟糕的情况要好一些。

他们知道的，莉莉丝接受的可能性非常低，无论是选择哪一个。拒绝的话，怕的并不是她反应大，而是她没有反应。即使是接到了求婚，依旧想要若无其事地略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才是最可怕的。

波鲁萨利诺和库赞都预料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们在莉莉丝那里就真的走投无路，再无任何出路可言了。

但这个时候莉莉丝的反应这样激烈，其实也足够让他们手足无措了。他们既不放心莉莉丝，又没有办法在她不愿意的时候接近她。

在赌上性命的战斗中都能够毫不犹豫的两位海军大将，总算被现实中某些‘软弱’所击倒。只要是关于莉莉丝，哪怕是这样的抉择都难以做出，踌躇了半晌，最后输在了和莉莉丝的对峙里。

库赞拉了拉眼罩，波鲁萨利诺本来就垮下来的肩膀似乎垮地更厉害了。两个人并没有收回戒指，只是把戒指向前推了推——只有这一点，绝对不能向莉莉丝妥协！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餐厅。

莉莉丝本来似乎是在出神，她的脸上有一种惊人的寂寥。然而在餐厅门打开响起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她好像回过神来了。

抿了抿嘴唇，这一次她终于伸手，哆哆嗦嗦地摸了摸那两枚戒指。最终把脸埋在手臂中，无限凄楚地哭了起来。

“我们就知道，不能够放莉莉丝小小姐你这个时候一个人。”库赞低头看着莉莉丝，波鲁萨利诺也在一旁，伸手拿出了湿纸巾，递给莉莉丝。

莉莉丝抬头，泪眼朦胧里见到了去而复返的两个男人。

“你们回来做什么？可别有什么误会，我的眼泪并不是因为你们。”最终她还是说出了这样残忍的话，更残忍的是，她说的都是真的。

莉莉丝不是为了波鲁萨利诺和库赞流眼泪，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失去一些记忆，会不会结果和现在截然不同。但现实就是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很多从小开始的事情，所以哪怕理智上她知道眼前的两人和她都是可以交托性命的存在，可感情上她做不到。

那种发生在自己身上，下意识地生疏，让她清楚的知道，她在这个世界的能力是何等强——小说你会说的，主人公能够冲破种种限制，类似的禁锢也总能被真情消解。但是现实是，不可能，没可能。她的能力是绝对的，不讲情理的。

又或者是她的感情不够深厚，怎么人家的主人公就可以做到那个地步，她就不行？所以一切果然还是因为她的情意太浅薄太无力了，所以什么奇迹也不会发生。

她是这样想的。

而这样的她怎么会为波鲁萨利诺和库赞流眼泪？她是为自己流的。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了，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怪物——明明她是陈莉莉的啊，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感受不到陈莉莉该有的任何情绪反应了。

陈莉莉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面对两个亲近的人的求婚，因为不是爱情的关系，她当然会拒绝。但之后的种种情绪里，必然是有一样‘愧疚’的。对于不能回应他人的愧疚，对于几乎摧毁了别人人生的愧疚。这是属于一个普通姑娘的善良，总是无济于事，但天真且漂亮。

她埋头流泪，想要伸手抓住一点点一闪而过的愧疚——那果然还是存在的，只是实在太微小了，以至于最开始她没有看见。她在黑暗里要伸手去抓，终于找到了！

他在那里，降落在一个女孩子的肩头。这个女孩子并不是别人，她是蜷缩在花树下似乎睡地很沉的陈莉莉。

莉莉丝几乎泪流满面，玛丽乔亚政变的那一天，她被九尾狐果实的幻术能力带进了那个世界，陈莉莉最开始的世界。

身为副人格的她是没有办法自己出来的，最后是陈莉莉的觉醒，她终于不再是那个要虚幻出她来保护自己的女孩子了。在那一刻莉莉丝确定，陈莉莉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至于她自己，大概会渐渐消失，融合在陈莉莉的人格里吧。

一般的副人格或许会很抗拒，但是莉莉丝不会。她出现的原因本来就是为了保护那个拥有普通人情感和普通人弱点的普通人女孩，所以当陈莉莉不再需要她的保护的时候，也就是她使命完成、功成身退的时候。

她不会难过，她只会感到幸福，自此之后她就不是陈莉莉的另一个人格了，而是陈莉莉本身一部分，她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

但事情有了出乎意料的发展，她没有想到，打破幻境出来之后陈莉莉就陷入了沉眠。无论是什么情况，哪怕是面对父亲泽法，陈莉莉的人格也不肯出现了。

莉莉丝在这两年里想了很多，她终于明白了，陈莉莉和莉莉丝是完全不同的。莉莉丝会以为，经过了那样的决断，是完全成长起来的象征。但是于陈莉莉而言，走出那样的幻境，那样她一直在渴求的幻境。是出于理智的最后一击，做是做到了，但同时也是自己杀死了自己。

索性她还有另外一个人格，所以她把一切都交给了莉莉丝——莉莉丝比她坚强，比她强大，甚至比她适应这一场‘游戏’，既然是这样，就让莉莉丝去吧。至于自己，无论是陷入沉眠也好，死掉也好，都不重要了。

她终于意识到：最开始的时候答应那个约定，投入到这一场‘游戏’。在获得新的生命的同时，也为以后百转千回的痛苦埋下了伏笔。她只是普通人而已，普通人只能承受住一个人的经历与情感。更多的东西会带来变异，彻底压垮她。

自此之后莉莉丝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也找不到陈莉莉了，她沉眠的地方似乎是隐藏了起来。但她没想到，她会在这一刻，再次找到陈莉莉——或许是因为愧疚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陈莉莉的，莉莉丝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那么，莉莉丝是为了谁？”波鲁萨利诺十分具有耐心，见莉莉丝不接至今，干脆就自己上手替她抆，湿纸巾上的栀子花香拢了她一脸，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波鲁萨利诺其实并不在意莉莉丝是不是为了他，或者库赞流眼泪，他只是想要了解一点莉莉丝的心情而已。

但莉莉丝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收下了湿纸巾，从旁边的挂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披风。对两人点点头，然后沉默地离开了。

桌上留着两个戒指盒，里面躺着的两枚戒指，依旧亮晶晶的——戒指始终是戒指而已，不会因为人的情绪而更加闪耀，或者变得黯淡。

“库赞的话，是外冷内热的类型。看起来对很多事情都不感兴趣，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如果不是因为太懒惰，总是摸鱼，大概很多人都会以为他是十分清高的那种人，这和冰冻果实似乎十分相衬。”莉莉丝在节目里评价了海军的大将们。

“然而那个男人其实才是最热血的也说不定，他的人生坐标是卡普中将这一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何况他也很崇拜我的父亲，曾经说过‘男人如果能一生坚定于一个梦想，那不是很帅气吗’。这样看起来，他大概会热血一辈子吧。”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这是你写给我的，我当然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看到莉莉丝这样说他的时候，库赞是这样想的。

“波鲁萨利诺。”说到他，莉莉丝是思索了半晌才能接着说的。

“这个男人，的确是活得太聪明了。他的一切看起来不合常理，但其实都有迹可循，完完全全就是经过头脑计算之后得出来的结果。这样看起来，由他来执掌科学部以及医疗部这种部门，确实是相当合适的。”

“他是和库赞有一些相反的，看着十分好相处，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其实本质上他的性格是偏向冷淡的，说他很高傲也没有问题——刚刚也说过萨卡斯基高傲？啊啊，那不一样，”莉莉丝连忙笑着挥了挥手。

“两个人的高傲是不一样，萨卡斯基其实拥有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坚持，因此带来一种高傲。而波鲁萨利诺则是内里的性格，或者说他骨子里就是一个相当高傲的人。嗯，这样说没有问题，反正他又不能来打我——再说了，这些时代的天之骄子们啊，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高傲，毕竟他们已经做到了许多人做不到的事情，这样的话，还指望他们平易近人吗？”

波鲁萨利诺当然高傲，但是他听到这样的评价的时候，内心平静无波：高傲什么的，难道不是已经被你摧毁了吗？

两个人的求婚，最终是两个人都无功而返。似乎这也没什么问题，总之是将内心说出来了一回。

在之后的近十年时光里，还发生了很多事情。譬如新的海贼王诞生，譬如拉夫德鲁被找到，譬如一百年的历史空白被填补，譬如世界政府的通知越来越稳固——所谓空白的历史是前世界政府要掩盖的，里面有他们的罪恶和弱点，又不是现任世界政府的。

甚至现任世界政府还积极处理这件事，迅速让这些事传扬世界，都编进历史书里了。

至于海贼，即使有新的海贼王诞生，似乎应该兴盛起来。但其实已经无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败——莉莉丝的冒险者计划已经执行了很多年，海贼优秀新人越来越少。蒙其·d·路飞登顶海贼王其实不是给海贼续命，还是给予了最后沉痛一击。

拉夫德鲁已经被找到了，等于是当初哥尔·d·罗杰激励男子汉航向大海的‘诱饵’也没有了，这不是打击了海贼事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