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的车架直接上了万方船,因为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又是在水域旁边,怕一时没看顾好出意外,索性直接接到船上布置好的厢房里去。
与其说是厢房,不如说是楼阁。
这一趟是为了娶新娘,船上早早就布置好了,一切都围绕着这对新成婚的夫妇,怕新娘子思家心切,船上的新房还装修成了北幽本地的形制。
杜常清把玉简合上,他身上张扬的红色喜服已经换成了略微低调的常服,虽然主色调还是红色,但已经不那么扎眼了。
“我去看看流水喜宴。”他对范汝说,准备下船到刺桐港去。
范汝知道他是不敢再在新娘附近待着,也不点破,笑道:“你哥还没打算回来?”
杜常清忧心忡忡地摇头:“他三个时辰前告诉我说让我再撑会儿,后面就没再回消息了。”
“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事情?”
杜常清摇摇头:“我不知道。”
范汝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想了,你哥那么大一人,他要干嘛他自己清楚,出不了什么事的。”
杜常清点点头,正要下船,忽然转头问他:“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是不是该和易家姑娘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一切。”杜常清说:“这么骗人总归是不对的……一直骗她我觉得要出问题。”
范汝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心里把“要出问题”这几个字揣摩了几遍,忽然笑了:“我建议你别说,你们兄弟长那么像,不说谁都看不出来。”
“不过,你要是担心,觉得不对,你就去和她说清楚。对吧,你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我才是那个没有原则的人。”范汝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杜常清在船头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到新嫁娘的楼阁前去,径直下了船。
刺桐港作为冬日唯一不封冻的港口,本来就人流量巨大,流水喜宴几乎没有空置的时候,到处都坐满了人。
杜常清刚到酒楼,负责操办喜宴的老陈就一脸担心地凑了过来。
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表情都严肃下来了,结果老陈揣着手对他说:“公子啊,不得了啦,有个小和尚一直在吃席啊!”
杜常清没明白他的意思:“流水席就是给人吃的啊?”
“不是啊,他一直在吃啊!我们中午开宴之后,他都没挪过地方,这样吃下去要死人的啊!”老陈苦着脸说:“这孩子估计饿久了,一直在胡吃海塞,劝也劝不走,他身手又好,强行赶他怕是要把这酒楼给砸了。”
杜常清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示意老陈赶紧带他过去。
酒楼里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走进去仿佛陷入了声浪的海洋。
杜常清扫视了一圈才看见那个小和尚。
约莫六七岁,蓑衣笠帽、芒鞋破钵,背上还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背篓,小背篓里面有只毛色都没上好的熊猫崽崽。
那小和尚脸都埋到碗里去了,稀里呼噜地吃饭,他背篓里的那只熊猫崽崽牙都没长全,抱着一根不知哪来的竹笋一个劲地啃。
眼下不是生长嫩笋的季节,那棵竹笋已经老得发黄了,看着都硬邦邦的,熊猫崽崽还在一个劲硬啃,刚长出来的幼白牙齿卡在笋衣上,根本嚼不动。
小和尚埋着头吃饭,没发现杜常清靠近,那只背篓里的熊猫崽崽反而发现了,手上的竹笋一扔,双手搭在一起上下挥动,冲着他摆出熟练的卖萌笑容。
杜常清走近了几步,才看见破背篓上面还贴着张纸,用歪歪扭扭的小孩字体写着:没钱吃饭,好心人帮帮我。
还没满月就出来打工养家啊……
第9章 卖咸鸭蛋的
易桢终于能把那只光彩夺目的凤凰发饰给取下来了。
这件发饰据说是阳城最心灵手巧的匠人打造的,采用隐秘式镶嵌法,几乎是极力隐藏每一丝手工的痕迹,以达到最大限度还原凤凰模样的效果。
好看是好看,缺点也很明显:
重。
易桢觉得自己鼻梁都快被压没了。
这么赶了一天路,她早饿了,速度飞快地卸头饰换衣服,然后迫不及待地坐到桌边去。
然后随行的嬷嬷不让她吃饭。
“夫人啊,这大婚后的第一顿饭,务必要等夫婿同食啊,这顿饭就是等到子时也要吃,”这嬷嬷是随行奴婢中唯一一个头发灰白的,估计资历挺厚,其余婢女根本不敢劝她,只有嬷嬷苦口婆心地挡在桌前:“老人家都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一副忠心耿耿、脑筋笔直的忠仆模样。
结果坐着等了小半个时辰,压根没看见姬家郎君的人影,去打探消息的婢女说郎君不在船上。
几个年轻的婢女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有些慌乱地互相传递着眼神。
易桢闲着也是闲着,看眼下这个情况短时间内是吃不上热饭了,干脆把备下来装饰用的点心摆盘拿过来吃,一边吃一边鼓励她们开《新婚当晚郎君行方不明的深层含义》相关研讨会。
暂时有两种观点。一是:姬家郎君可能单纯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这是北幽必定要守的风俗。
“可是夫人专门给姬家郎君去信说过了呀。”一个婢女说:“我听夫人院里的小红说的。”
另一种是:姬家郎君肯定养了个不知轻重的狐媚子,这狐媚子现在缠着他不让他走,要打未来主母(也就是易桢)的脸。
这个观点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几位婢女愤愤不平同仇敌忾,又说一向听说姬家郎君为人风流,小姐您一定要从开始就把好关,不然山高路远的,恐怕要被那些狐媚子欺负死!
研讨会开到最后,完全偏题了,变成了《各地新婚夫妇迷惑行为大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