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2 / 2)

昭王得到了一张地图,据说是在描绘某个法宝的藏身之地,得到法宝之后可以得到“改变鸿蒙混沌”的力量,渴望将爱子宠妾从幽冥之地唤回的昭王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在上面。

只可惜一直到昭王去世,他都没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法宝,那张地图也就被封入了他的墓室。

鉴于他前几任皇帝的爱好都是炼制长生不老药、寻找蓬莱阆苑得道飞升,我们也不好评价昭王的行为。

昭王在位晚期,各地世家和北镇司就已经在明目张胆地争夺权柄、分割皇权了,但是彼时昭王病重,再无心力去管一管朝野政局了。

如今宣王愚钝,世家更是嚣张。原本北幽有各地世家留质子于上京的传统,如今这些留京的质子早已反客为主,是实际上搅动上京风云的幕后人物。

北幽分崩离析之日恐怕就在不久之后。

杜常清提到的“意在于此”,其实就是挑明了问自己兄长:“你是不是要插手上京的事情,从中分一杯羹?”

他们兄弟俩性格很不一样,但相处得很不错,甚至没有过什么大的意见分歧,也正因为此,杜常清才敢这样直接问。

姬金吾难得没有笑,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明明白白地告诉杜常清:“这样的乱局姬家自然不会放过,只是北镇司不会让宣王这样亡国,北镇司那位尊主徐贤还活着,宣王就倒不了……这次去北幽,主要还是为了寻人。”

大约这样可以明明白白、毫无隐藏、推心置腹说话的时候不多,姬金吾起身去拿了上京的地图,展开在自己同胞弟弟面前:“北镇司里虽然是一群天残之人,但万不可小觑,倒是那些世家子弟里面有不少蠢货。”

昭王幼时,北镇司刘顺弄权,时人称作“立皇帝”。因刘顺专权,连带着北镇司之属也鸡犬升天,一时无人敢称“阉人”“阴阳人”,见了宫中的太监,少不得要唤一声“中贵人”。

等到昭王继位,第一个下手收拾的自然就是北镇司。一时北镇司不复当年威风,凌迟了几个太监,人人自危,几乎被踩到粪土中去,如今北镇司主事的那位尊主徐贤,就是这时入宫的。

甚至如今北镇司当权的人物,大部分都是当年昭王时期苟活下来的。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最艰难的时候,北镇司这群人最是胆大心狠。甚至还有江湖传言说昭王并不是病死,而是死在了北镇司那群人手上。

“若是真的乱了起来,兄长决不能到上京去。”杜常清低声说:“那种处处凶险的地方,亡命之徒不计其数……”

杜常清不像自己的兄长那样把名利看得重,他会帮着处理往来琐事单纯是因为担心兄长的身体,他不帮着做,兄长就自己一个人做。

况且他毕竟只是处理了部分文书,对姬家如今的全局态势了解不深,所以才会直接来问姬金吾。

“对了,你嫂嫂一个人在船上,你待会儿顺便给她挑把匕首去,她拿着防身。”姬金吾说:“燕燕在她那儿,你还能顺便去看看那孩子,她怕我怕得要死,倒是不怕你,我也不去碍着她们。”

“因为兄长你训过她啊。”杜常清小心地避开他话中的另一个主语 ,笑着说:“她在阳城不过待了五天,三天都被你抓去罚站。”

姬金吾大约也觉得自己揪着一个小姑娘有点理亏,低声说:“她哥哥宠她宠上天了,就差跪在地上给她骑着玩——我怀疑张亭午真这么做过,熊得没边了。她兄长在一边写了一个时辰的文书,她一眨眼就给撕了,她兄长也不敢训她,这样下去还了得,索性我来做这个坏人。”

“孩子不能只宠着,还是得管教。”姬金吾下完结论,立刻把话题绕回来:“正好你惯用刀,给你嫂嫂挑一挑。”

杜常清垂眸去看匣中的匕首:“嫂嫂修为怎么样呢?”

他其实对易桢完全不了解,不了解她喜欢吃什么,不了解她喜欢什么样式的裙子,不了解她修的道派。

就像大家都有的年少时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甚至对ta都不太了解,还要日后抱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去一点点翻他的社交平台、从别人的口中听说ta。

姬金吾说:“她天赋很好,修行进展得很快,也肯用功……母亲一定会喜欢她的。”

若是做他孩子的母亲,一定很适合。又长得好看,又根骨上佳。只是不太好骗,目前暂时还没完全得手。不过头脑清醒也是好处。

杜常清:“嗯?我感觉她修为并不高的样子?”

姬金吾说:“她师父废了她一身的修为,她如今得重新来过。”

姬金吾说完这句话之后,不出意料地发现自己同胞弟弟的呼吸停了一瞬。

杜常清竭力维持住自己说话的音量:“这样啊,那……就是短时间内气力不足,不能拿重刀,拿这柄蝴蝶刃的薄刀吧。”

他去试那柄蝴蝶刃的薄刀,刀出鞘,他的手指想去摸一摸刀的刃口,但还是收了回来,只是来回摩挲着刀柄。

“她不爱说自己可怜,但我总归多念着她些。”姬金吾说。

杜常清没有看他,低声说:“兄长说的是。”

姬金吾心头奇异地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这一刻他清楚地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自欺欺人。

他之前对她不好,常清不开心;如今他要对她好,常清还是不开心。

常清就是喜欢她。不是短暂的、朦胧的、叶公好龙式的好感,他几乎不和她接触,但还是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喜欢她。姬金吾知道自己这个同胞弟弟不会主动做出任何有违礼数的事情,甚至出席一场不喜欢的宴席,很讨厌喝酒,也依旧会端正地陪完全程。

就像常清一直不太赞同自己的一些行为,但是因为是他的兄长,所以常清一如既往地尊敬他。

这孩子这么想要。

明明知道自己同胞弟弟修的是无情道,如今最好就是趁着他欲念不深的时候绝了他的念头——就像姬金吾之前一直做的那样,但是出于对自己同胞弟弟的爱护,姬金吾还是不自觉地想:

这孩子从来没有想要过什么。他如今这么想要。

姬金吾很相信自己的同胞弟弟,相信他会克服一切心魔,修成大道,他只是一时想要。

姬金吾对自己的这位新夫人,自觉说破天不过是一分好感,便是因为她的身份加成,勉强三分不能再多了。

“快去看看燕燕吧,那孩子喜欢你,待会儿她可能就回去了。”姬金吾淡淡地说:“记得带上给她备的礼物。”

杜常清起身,要退出门去,他依旧穿着一身白衣,清正雅致。

姬金吾不知怎地想起车架行进时从她手里接过的那颗糖。他说着深情款款的情话,但是她却无动于衷,甚至清醒冷静地陪着他演戏。

是真的,和以前那些姑娘完全不一样。

这是他的妻子,美貌懂事又聪颖的妻子,日后要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

姬金吾在杜常清推门离开的时候,追加了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