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雪仍想提出自己的建议:“汗阿玛所言许也有理,可文人要有气节,衍圣公家何以传千年?国无外患必有内忧,盛唐因弱枝败,富宋为强干亡,大清虽强干,四宇并无强敌,重文人不在博命,以文人之口稍知己过不为坏事。”
康熙笑道:“朕该庆幸,当日若将你许配皇子,朕当有汉祖唐宗身后之虑。”
书雪从容应对:“吕后当道,概因惠帝暗弱,武曌兴周,源于臣贵君轻,使诸皇子并心戮力,臣媳果有吕武十倍之才,能耐皇室几何?”
康熙不语,良久方道:“进为国母贤后,退居安邦王妃,弼抚朕之子嗣,唯文华一人尔!”
☆、二二七、驱虎吞狼计绝后
二二七、驱虎吞狼计绝后
不管是吕武之恶还是镇国王妃,书雪都没兴致,她能期盼的不过是太后长寿、康熙永祚而已。至于老爷子的身后事,不好意思,即使是嫡长子党魁,对太子的期望值仅比其余皇子高过一线而已。剩下的诚王雍王八贝勒等人,书雪如果能做主一定将他们全部圈起来。
在这上头,书雪平日就不留口德,何况在孕期喜怒无常,一不小心就说了真心话。
康熙在这上头与书雪就是知己了,嘴上还要说场面话:“子不教父之过,朕是当阿玛的,自然不能一棍子打死。”
书雪不以为然的指着院子里的歪脖树:“小了可以想法子扶正,长成这样自然是砍了了账。”
康熙语塞,良久方道:“朕让你批两个月的奏折,你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君无戏言,两年后,等书雪真正执掌朱批时就充分了解了老爷子为什么狠不下心将不听话的儿子全部圈起来的苦衷。
冬月中旬以后,关外庄头管事陆续抵京交割年货,简王府几乎年年有喜事,书雪有孕外带永瑾受封,都值得上下欢庆。
书雪在心中权衡另一件事儿。
这天用过晚膳,穆尼和永谦几个回房温习功课,哄了弘昁入睡,书雪推着雅尔江阿跟去查问,单把永叙叫住:“咱们娘儿俩聊会儿天。”
永叙见要和自己聊天的嫡母沉吟未语,好奇地问:“嫡额娘不是要和儿子聊天儿吗?”
书雪回过神来,把永叙拉到身前:“额娘问你,在这世上谁待你最好?谁能把你看的最重?”
永叙很快回答:“当然是您和阿玛。”
“不对!”书雪摇摇头,“我待你的亲近不会超过弘昊,至于你阿玛,永谦和永焕起码是在你前面的。”
永叙低下头,没想到这种话会挑明说出来。
书雪摸摸永叙的头:“我把弘昊看得最重,那是因为他是我生的,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能在你身上用这份心的只有生你的额娘。”
“可是——”永叙低着头,许久方道,“额娘是犯了大错的——”
“子女不言父母过。”书雪叹口气,“你虽然小永焕一岁,有些事比他明白,我不妨说给你知道,你前头有两个同胞哥哥,他们夭折与永焕额娘、与我都脱不了干系,可王侯公府的后院就是如此,有人就有是非,按理按法,你额娘敢魇镇主母就是死罪,那会子我虽然和你阿玛别着性子,真想把你额娘如何他是说不上话的,之所以动恻隐之心,一来是对你四哥心存内疚,再就是你还小——实在狠不下心。”
“额娘——”永叙向书雪身上靠了靠,“儿子知道,额娘心软——”
“男子汉不许流泪。”书雪拿帕子给永叙抆抆眼泪,“实话说给你,我想把你额娘接回来。”
“额娘——”永叙十分震惊,“儿子没想过的——”
“额娘跟前的景象你也看到了,我做主把你额娘接回来也是照顾你周全的意思,永谦有你阿玛护着,永焕是将来的世子,弘昊有爵位,弘昁我能看着,你受的委屈有我看得到的,也有看不到的,若你额娘在,她是都能看到的。”书雪阻止永叙插话,接着说,“不过你得明白,凡事求个‘难得糊涂’,额娘能不计前嫌宽恕你额娘,你也要忘了你四哥的事儿,过了这些年,你额娘许久就绕过弯儿来,也许还存着嫌隙,你心里要有一本账。”
永叙重重地点点头:“额娘,儿子明白的。”
目送永叙回房,陈嬷嬷试探着问:“主子,奴才听说六阿哥生母在先福晋时就伺候王爷的,万一她不死心,在王府又有根基,您怀着身孕——”言外之意就是担心伊尔根觉罗氏死灰复燃。
“她在全盛时我尚不惧,何况今日。”话虽如此,书雪还是要留一手的,“等接了回来,按着侧福晋的份例给她供应,人手都从弘昊旗下的佐领挑选。”
“是”陈嬷嬷暗赞:绝了!
雅尔江阿对此事也不赞同,刚开个头就皱起眉:“提她做什么?”
“我都放下了你还做什么势?”书雪似笑非笑,“按着资历,她在王府可是头一位,我就不信常年丢在外边你不心疼的。”
雅尔江阿被堵得脸色脖子粗:“这是什么话,我何曾想着她。”
“好了,我不和你吵。”书雪摆摆手,“我不是把你的侧室接回来,接的是永叙的额娘,许还有别的,与你并无干系,你要为她着想,别往她的院子里走动就是了。”
雅尔江阿无奈加无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书雪的想法很简单:驱虎吞狼!当然,以唐高宗王皇后为鉴,她需防着猛虎反噬罢了。
猛虎是称不上了,以伊尔根觉罗氏现在的状态而言,她最多是一只病老虎,连后院那群弱狼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偏就这样一个人,让书雪从“冷院”接回来,还超然于众侍妾享受了侧福晋待遇。
所谓的“冷院”实际就是王府在京郊的一处庄子,书雪本有考量,叮嘱下人不得苛待伊尔根觉罗氏,庄头管事顾虑着永叙,倒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趁着永焕等人上学,书雪把永瑾和歆蕊丢给永珺照看,自己带着弘昁到别院见昔日“情敌”。
伊尔根觉罗氏精神尚好,对书雪的到来倍感疑惑,见礼后忍不住问:“福晋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书雪放下弘昁到院子里玩儿,微微笑道:“突然觉得闷了,想找你说说体己话,你可以当我是来炫耀的。”
伊尔根觉罗氏苦笑道:“福晋与奴婢本就是云泥一般的人,您又何必嘲讽奴婢。”
“你倒看得开。”书雪打量着四周的陈设,回过头来淡淡地说,“永叙想你了,你收拾一下随我回府吧。”
伊尔根觉罗氏一震:“您——您说什么?”
书雪站起身:“我不能出来太久,看样子你这儿也没什么值得收拾的,这就走吧!”
“福晋,您心里对永叙就没一点儿芥蒂?不为我,冲他是爷和别人生的孩子,您怎么能看得开?”伊尔根觉罗氏双拳紧握,不难看出她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