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笑嘻嘻的道:“小姐可知顾笑存顾大将军?”
林清时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待仔细一想,忽然灵光一闪,问雪月道:“可是那个专治小儿夜啼的?”
这话虽然有些调笑的味道,但林清时当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当时说话的人就是这般形容他的,他这个名声,在整个大元可谓是人尽皆知。
雪月轻笑一声,打趣道:“没想到连小姐都知道他呢,看来顾将军果然威名远扬。”又向林清时示意道:“这些人都是来看真假的,顾将军少年成名,虽然京中从来不少他的消息,可仔细算来,他已有近十年没有回过京了。”
林清时略一寻思便知道,这位顾将军此次回来,怕是要长久的留在京中了。他手握兵权,又长期驻扎在外,前些年帝王手中权柄不稳就罢了,如今帝王已经大权在握,牢牢地把持住了朝堂,如何还肯放他在外面?
据说,顾笑存此人,凶狠残暴,传言他曾将敌军将领夹在木板里生生锯死。他年幼便随他义父安阳王征战南北,凭借着天生神力和出色的武技,从无敌手,就连武功天下第二的飞剑周燕思在他手里都走不了两回合。坊间笑言,这位顾将军威名赫赫,哪怕是夜啼的小儿听到他的名字,也会立马止了哭声,因此有了“专治小儿夜啼”的凶名。
不过,传言毕竟是传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经此一传,便失去了大半的真实性,如何能信?
可是,当林清时真的见到这位传言中的顾将军,才知道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顾笑存此人,远比虎狼猛兽更加可怕!
雪月忽然惊叫一声:“来了!小……姐。”后面的声音像是卡在嗓子里一样,只留下微弱的余韵。
远远地从地面传来一种震感,那种沉重有力的节奏像是踏在人的心头,压抑,震颤,先前还哄闹的人群渐渐寂静下来,安静的落针可闻。唯一能听到的,能感受到的声音,便是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铿锵有力的马蹄声和铁甲摩抆的细碎声响,似乎连人的心跳也在这充满震撼的声音中渐渐消融,与其融为一体。
林清时只感觉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她抬头四望,先前人们脸上的那种欢欣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只是眼睛里已渐渐染上惊惧之色,将先前欢快的神色取而代之。
林清时心尖一颤,看着那渐渐行进的军队,乌压压的一片,像是一条黑色的粗壮的闪着磷光的看不见尽头的长蛇,慢慢游弋而来。
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连空气中都带上了点点咸腥的气息,呼吸渐渐变得艰难而晦涩起来,鼻腔里仿佛已经被粘稠的血液填满,喉咙里滑动着的似乎也不再是湿热的唾液,而是冰冷的死血。
这是一支真正的铁血军队,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浴血而生,从尸山骨海里爬出来的,踩着无数敌人的战友的鲜血,巍然站在这里。
近了,渐渐近了。
好似一条冰冷滑腻的游蛇渐渐逼近,林清时只觉得心里发凉,那蛇头好似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
眼见着军队就要从酒楼门口经过,林清时忽然一僵,看着飘在半空中的那悠悠荡荡的白色丝绢,心里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侵上心头。
只间那白色的丝绢慢悠悠的飘落,好巧不巧的,竟然落到了——军队开头骑着高头大马,身着乌黑铁甲的男人怀里。
那男人头戴与铁甲一色的乌黑头盔,生得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里凝着化不去的森寒,鼻子高挺,嘴唇薄削,周身带着一股冷峻压抑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凌厉又威严。
林清时一下子就猜到,这便是威名赫赫的顾大将军——顾笑存。
林清时顺着丝绢望去,却见顾笑存伸手捉住了雪白的绢帕,而后目光冷然的环顾一周,终于,落到了她身上。那目光森寒的,让她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躲起来,躲到他目之所不及的地方。
林清时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回视过去,嘴角扯起一个牵强僵硬的笑容,她缓缓启唇,口中吐出两个字,目光中似是带了一些请求的意味,她说:“毁掉。”
声音很轻,连呆立在她身边的雪月怕是都不能听清,可她就是有这样一种预感——他听得到。
果然,顾笑存似有所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绢帕,看着丝绢一角用红色丝线绣着的一个小小的“时”字,他捏紧了丝绢,而后,丝绢在他手里化成碎片,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风吹起,像是忽然从地上扬起的大片雪花,在低空之中悠扬回旋。
林清时见那男子果真依言毁了那丝帕,忽然浑身一松,觉得男子冷硬的面容似乎也没有那么凶恶,她勾唇,冲他露出一个真心真意的感激笑容,那笑容犹如缓缓舒展开放的春花,眉间一点艳丽的朱砂更显妖娆,道不尽的写意,说不尽的秀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