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朱雀执事进来。”贺兰慎淡然打断她,吩咐管家道。
裴敏有些歉意:“贺兰真心,说好了今日休息,不论公事的,让他来作甚?”
贺兰慎依旧美颜平静,看不出喜怒,只道:“无妨。不是急事,他也不会来寻你。”
不稍片刻,朱雀顶着一张老实巴交的刚毅脸庞,低声朝裴敏和贺兰慎行礼:“裴司使,贺兰大人!”
“他们知道我正与小郎君花前月下,皆不敢来打扰我,唯有你这个憨货不晓得变通。”裴敏哂笑一声,搁下筷子道,“有什么事快说罢。”
朱雀递上一封密笺并一个绑在鸽子腿上传信的小竹筒,恭敬道:“司监堂今日截取裴相府上信鸽一只,得知他已与扬州叛军勾结。”
裴敏接过密笺展开一瞧,上面是一首童谣: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1。
再取出竹筒中的回信一瞧,上面只有裴炎亲笔所写的回信二字:青鹅2。
朱雀道:“裴炎答复叛党的密信中的‘青鹅’二字,似为暗语,属下等人百思不得其解,唯恐贻误时机,故而冒昧前来请示裴司使。”
裴敏盯着那‘青鹅’二字半晌,忽的展颜一笑,将这些证据折好揣入怀中,道:“我当是什么大事,不就是裴炎要反么!我们暗中盯梢许久,不就为了这一天?传令下去,司中上下封锁消息,勿要打草惊蛇,我自有办法……还有,你回去时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你来了这儿。”
朱雀道了声‘喏’,不再叨扰,戴上箬笠遮面,匆匆离去。
“可要我帮忙?”待朱雀走后,贺兰慎方问道。
裴敏风轻云淡,游刃有余道:“不必,你继续给我留意阿史那骨笃禄那边的动静即可。”
这么一闹,饭也没心情吃了。贺兰慎见裴敏不再动筷,沉吟片刻,终是断续问道:“敏儿是否……要回净莲司了?”
他望着她,眼中有隐忍的失落,裴敏心一软,下意识笑问道:“永乐里,可有什么好玩之处?”
话题跳跃太大,贺兰慎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裴敏探身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这才未时呢,说好的要同你休假一日,可不许爽约!”
贺兰慎眼中掠过一抹亮光,隐忍的失落又化作浅浅的温柔,忙道:“好,我带你去。”
他们就如同一对普通情人般漫无目的地走过永乐里繁华的大街,听茶肆里的话本戏,逛城中最大的金石玉器店,看文人士子题写在酒肆墙壁上的诗作……到了日暮黄昏之时,他们一同登上了坊间最高的揽月楼。
快宵禁了,楼上旅客极少,贺兰慎领着裴敏穿过小厅入了回廊,将身后的朱门雕窗一关,隔出一块静谧无人的小天地来。
暮色低垂,孤鸿从头顶掠过,万里长安盛景,尽收眼底。
裴敏将帷帽垂下的面纱撩至耳畔,露出一张明艳的脸来,视线从楼下蝼蚁般的人群处扫过,望向远处的城墙和巍峨耸立的大明宫。
“还在想那封私通乱党的密信?”贺兰慎负手而立,迎着猎猎的北风问道。
裴敏收回思绪,笑了声:“没有。我在想,你白天所说的那句话。”
贺兰慎疑惑:“何话?”
“你说的,我们还不曾定亲,不曾成婚……”裴敏道,“仔细想想,的确是我疏忽了。这段感情中,总是你付出得多些,细致些。”
“感情又不是做生意,喜欢便是喜欢,哪有什么多少之分?”贺兰慎并不赞同裴敏的想法,沉默片刻,又轻声解释道,“我并非在抱怨……”
“我知道。”裴敏朝他笑笑。
落日完全地没入山峦,绚丽的晚霞渐渐晦暗,长安万家灯火相继点燃,慢慢地,汇成一片蜿蜒璀璨的光河。
朔风袭来,裴敏却觉察不到丝毫的凉意。她站在揽月楼的廊下,站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侧首凝望着身侧的俊美青年,眼中有什么情绪恣意流淌,决堤而出:“真心,我们定亲罢。”
贺兰慎似乎被她的提议惊到了,有些猝不及防。待回过神来,他的眼中仿佛汇着长安的灯火,灼灼道:“何时?何地?”
“此时,此地。”裴敏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爽朗道,“你我皆无父无母,何不免了那些三书六礼的繁文缛节,以天为聘,地为媒,缔两姓姻缘,定白头之约,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贺兰慎淡色的唇动了动,喉结滑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面容沉静,眼中却燃着火,像是要将彼此灼烧,抬起的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抚向裴敏乌黑工整的鬓发。
“我孑然一身,满身恶名,实在没有别的东西给你,唯剩一颗真心……”裴敏靠近,抵着他的鼻尖道,“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唔!”
贺兰慎身体力行地堵住了她的话。
晦暗的天色中,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唇上熟悉的刺痛,掠夺沉沦,纠缠的影子打在窗纸上,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敏儿,我们回家……”贺兰慎紧紧拥着她,将她抵在雕栏的阴影处,在她耳畔发出喑哑而又撩人的邀请,“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拿反剧本的男女主(#^.^#)
ps:12都出自唐笔记轶事,并非正史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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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贺兰慎素来淡泊勤俭, 房中只燃了一盏烛台, 并无净莲司中那般灯火通明的盛况。而此时此刻,昏暗的光线映在他幽邃的眼中,有着摄人心魂的缠绵缱绻。
拔下束发的簪子,三千青丝垂下,裴敏将斗篷解下一丢,按着贺兰慎的肩将他轻轻推至榻上坐下, 而后欺身跪在榻沿, 俯身望着他的眼睛, 潋滟的眼波弯成月牙潭,绕着他而后垂下的发丝道:“紧张?”
贺兰慎没有回答, 只是伸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撩至耳后, 露出她明艳勾人的脸来, 而后虔诚地吻了吻她的眉眼和鼻尖。
裴敏极轻地笑了声,勾着贺兰慎的蹀躞带,像个急色的登徒子,一点女儿家的矜持也无。直到被他反手压住,两人间位置顷刻对换,她才露出些许茫然的局促来。
她一向如此, 善于撩拨别人,却经不起撩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