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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氏和秦婠说了会体己话就走了,秦婠正收拾衣裳,忽然听到窗外噼哩啪啦作响,丫鬟们惊叫声四起——早上还晴光四绽的天,过午竟然突然阴云大作,到这会便下起倾盆大雨来。
她蹙了蹙眉,就听青纹在旁边小声嘀咕:“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早晨侯爷可没带雨具出去。”
话音才落,青纹就拍了拍自己的嘴,小心翼翼看了眼秦婠,怕秦婠多心。秦婠只有些出神,沈浩初早上出门确实没带雨具,他去大理寺当值都是骑马,回来怕是要淋雨。
“青纹,让奉哥将雨具给侯爷送去……”秦婠说了两句,又改口,“不要了,还是叫奉哥给我备辆马车,我自己走一趟吧。你帮我将蓑衣油伞找出来,再把侯爷的披风包了。”
天一下雨就寒凉,阴得浸骨。
下午没什么事,她也想出门走走。遣人去向老太太禀报了一声,老太太并没阻拦,只叮嘱雨天小心。车马套好,雨越发大了,秦婠带上秋璃举着伞到了二门外,踏上马车时正好瞧见何寄。
何寄的伤势已好了大半,今晨已向他们辞别。
“你要去哪里?”雨声很大,何寄穿着蓑衣牵着马大声道。
“我去大理寺。”秦婠蹲在马车帘子前,挑着帘子回她,雨很大,被风扑到脸上冰凉凉。
“我也正好要去,顺路送送你们。”何寄拉着马缰道,斗笠下的脸已被打湿。
秦婠笑了:“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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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像孩子的玩笑,等秦婠的马车在大理寺官衙前停好,外头天又已见晴。阴云散开,照着地上汪的水潭能照出清晰人影。秦婠从车里下来,伸手接了树上落下的几颗水珠,有些无奈。
看来这趟白跑了。
“既然来了,就进去走走吧。”何寄已经把马交给衙役,一边脱斗笠蓑衣,一边过来。
梳好的发髻散下几缕碎发,湿湿粘在颊上,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笑道。
“也好,好久没来了,搞不好还能见着我爹。”秦婠甩掉手上的水,笑着吩咐秋璃把东西带上,虽说雨停,但天却冷了。
这大理寺她不是头回来,从前也跟着她爹来过两三次,方方正正的格局,前头是审案的大堂,后面是各位大人办公的官署,再往后还有大理寺的牢狱,那地方她也呆过,阴森可怕得很。
衙役得了信便去回禀沈浩初,很快就回来,只道沈浩初正与卓北安议事,还要一会时间,让秦婠先在衙里花厅坐坐。秦婠哪是坐得住的人,况这官衙她也不陌生,便去后园逛逛。
说是后园,其实也只是空庭,种了几棵柿子树而已,卓北安的酒就埋在这几棵树下。现在是春天,柱子才抽绿,还没果子,无甚可看,她转了两步,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接住。”
她转身伸手,接下两颗黄澄澄的大桔子。
却是何寄去官署应了个卯出来,没见着秦婠,便找到这里来,还给带了两颗桔子。
“多谢。”她接了桔子剥开,第一颗给他,第二颗才往自己嘴里送。
那桔子甜得很,一咬就汁水四溢,桔香沁人,秦婠一瓣接一瓣地往嘴里塞,眉开眼笑。何寄看她吃得高兴,就只将剥好的桔子放在掌中轻握着。
“先前听你说,你和侯爷之间,似乎不大和睦,如今我瞧着却是不错。”有些话他早想试探,却一直没寻到合适机会。
“嗯?”秦婠眯着眼,站在柿子树下满脸惬意,“我有说过?”
“有,你说过你不想嫁他。现在呢?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何寄问道。
秦婠背靠向柿子树,却被他拉住,树杆还是湿的,靠不得。
她歪头想了想,道:“现在这个沈浩初,马马虎虎还能接受吧,以前那个,我是讨厌的。”
话虽说得勉强,但想着近日沈浩初的举动,心里又像喝了蜜似的甜。
“以前那个?”何寄似有所觉,忍不住再问,“以前那个怎么了?”
“以前那个沈浩初,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任性骄纵,还蠢,不长脑袋,又成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识人不清,就知道冤枉我,有事没事给我添堵……”
秦婠在何寄面前素来直言,数落起上辈子的沈浩初十分带劲,每咬一口桔子,就蹦出一堆词来,活像那桔子就是前世一无是处的沈浩初,也让何寄的脸一刻黑过一刻。
“他有这么差劲?连一个优点你都找不到?”何寄不相信,再怎么说他们也做了五年夫妻。
“哦,有一个勉强算优点的,就是他挺痴情,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秦婠往掌心吐了枚桔核,随意说着。
“那如果以前那个沈浩初回来,向你道歉,求你原谅,你会原谅他吗?”何寄搓搓手,掌里有些潮,他认真看着她,想要看进她心里。
秦婠仔细想了一下这个可能性,忽然觉得害怕。
“不要!”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她断然出声,神情都冷了三分,“我不需要他的道歉,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我只希望他别回来,永远别回来,我不想见到他!”
分明是初春草长莺飞的季节,无端端却叫何寄觉得冻得彻骨。
她说……永远。
“你好端端问我这些做什么?什么以前现在,难道不是同个人?只是现在的侯爷把那些混账事都改了,不一样了。”秦婠说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又扯到上辈子去,忙改口。
何寄沉默地盯着她,手里的桔子被捏破,汁水从指缝间溢出。
“他有什么好的?你就这么喜欢他?”语气已无意识地冷下来。
秦婠把掌中的桔核扔到柿子树下的泥里,拍拍手,却道:“他们出来了。”
何寄顺着望去,见到卓北安与沈浩初一起,出现在园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又写到一个预告小段子。